宋好喜推门而入,只见阮轻栩脱力地陷在软床里,整个人宛如溺水。
“张阿姨炖了冰糖雪梨,你起来喝一盅吧!”宋好喜试探性地搭话。
然而此刻,阮轻栩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怏声道:“不用管我。”
自出院归家,阮轻栩已耗尽所有勇气。尤其在宋好喜面前,她不愿再露脆弱。毕竟像她这样心理残缺之人,本就不该靠近骄阳。
年少的一抹绮丽,到头来不过水中月。
晦暗注定隐没,她们合该渐行渐远。同住的这段时间,欲望几多冲破藩篱,幸亏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奢望就是奢望,遗憾只能遗憾。
宋好喜沉默地等待,她不明白阮轻栩为何如此低落,但仍关切地宽慰:“何必同我见外!”
“你——”
阮轻栩话音未落,宋好喜便没了踪影。她怔愣片刻,竟自暴自弃地阖目,任由咸涩泪水滑落鬓间。
她能去爱谁,谁又会不管不顾的来爱她!
情绪风涛浪簸,人宛如暴风中的一叶扁舟,离思之际险些失控。幸得危急关头,有双温热软手适时拢紧了她。
“是不是很疼?”
阮轻栩没回答,宋好喜也不甚在意,依旧轻缓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才不会扯到伤口。”
“宋好喜……”阮轻栩仰面大喘气。
情势非常险峻,宋好喜当即沉了脸。赶忙用大拇指快速打圈儿,不停揉捏着她的太阳穴,熟练且不知疲倦,直到对方的呼吸再度流畅。
“我扶你坐起,喝点冰糖雪梨吧!”
小插曲一晃而逝,宋好喜伸臂端过瓷碗,噙着暖笑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
凝着那双楚楚动人的幽眸,宋好喜顽皮地用勺子敲了下沿口。
“我喂你啊,这梨水很甜的。”
阮轻栩下意识想拒绝,可红唇稍启,润泽的汤汁竟已悄然滑入口中。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舌尖卷起,浑身酥麻。
“你喝了吗?”
“还没——”
“我自己来,你也去舀一碗,果真甜入心间。”阮轻栩一眼不眨地望向她。
宋好喜当然不肯信她,没准儿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她就重新缩回被子里。
“好东西越分享越勾人食欲,姐姐不介意我尝尝吧?”
宋好喜抽回勺子,料定阮轻栩肯定会拒绝她。这样一来,她自己便能全喝光。
然而四目相对,纵使阮轻栩拍过很多意乱情迷的戏,可就在当下,她没由来的六神无主。
“随你!”
霎时进退两难,宋好喜只得硬着头皮尝了口,而后夸张地得意洋洋:“我何德何能,几世修来的福分能与大美女共饮一碗,你说传出去得多少人羡慕!”
阮轻栩眼尾通红,失态地捧住她的脸:“那我要继续努力才行,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嫉妒你。宋好喜,真的……谢谢你。”
“姐姐?”
宋好喜倏然思绪纷杂,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五脏六腑骤起涟漪,就连泪珠都不知何时溅落。
阮轻栩一息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长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千万不要同情我,也不要因为怜惜而落泪。宋好喜,我——”
百感交集,无法言语。
自相遇伊始,阮轻栩就过分注意那个笑得灿烂明媚的少女。经冬历春,在漫无边际的灰暗岁月里,她如饥似渴般贪慕着浮光掠影。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做梦,每每呓醒。人生苦短,苦到麻木灰敝,短到一念之差。
无数次的挣扎里,阮轻栩一次又一次地警告自己,唯有努力才会被爱慕!
因为她想要不管不顾地追寻少女,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对方面前,坚定无畏地告诉她:“比起爱,自己正渺小浅薄的喜欢着她。”
阮轻栩不为人知的暗恋着宋好喜,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孤单落寞的时候喜欢,害怕彷徨的时候喜欢,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喜欢……喜欢到只敢偷偷摸摸,喜欢到害怕被发现,喜欢到忧惧遭嫌怨。
记忆里,阮轻栩鲜少有哀求生母的时刻。然而就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她不仅下跪求饶,甚至还为此挨了数计耳光,只因她编造理由偷偷借住在宋老师家里。
那时她隐忍不得,妄图在离开前让好喜不那么反感自己。可天不从人愿,好喜丝似乎更厌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