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格兰德就拿着钥匙回来了,如果忽略掉他身上沾的飞溅状的血的话,简直跟刚出去时一模一样。
格兰德拿钥匙解了法勒坠在手腕上的镣铐,他递给那个人类小鬼一个传送器,里面已经设置好了传送的锚点。
“去叫米莉,先帮他处理一下。”在那个姓霍的人类小鬼抱着他的小助理被传送走前,格兰德丢下这句话。
而他留在这里,是要找这些人类把账算算清楚。
霍泷塘眼睛一闭一睁就发现自己抱着法勒被挪了位置,而传送器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自然就寿终正寝了。
这种系统商店里购买的传送道具都挺贵的,霍泷塘记得,一次性的贵,能重复利用的更贵,而且传送的前提是还要输入准确的坐标。
霍泷塘站在这个复式大别墅里面,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米莉。
好在楼上恰好下来了个年轻女孩,应该是接到了那个非人类的通知,她先是围着法勒好奇地转了一圈:“怎么弄成这样?竟然还活着……”
霍泷塘能感受到躺在他臂弯里的身体温度正在渐渐流失,气息微弱到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米莉终于记起了自己被老板分配的任务:“跟我来吧,他伤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治,只能给他先把血止住,吊着口气不让他死……”
霍泷塘跟着米莉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遵照那小姑娘的指示将法勒放在了床上。
这小姑娘用药的手法跟她老板如出一辙,一样的不要钱似的乱撒。
血是止住了,可其他她可不敢乱动了,要把扭曲的肢体矫正过来,把碎成渣的骨头片拼起来,把割裂的喉管重新接上……哪样都不是容易的活,更何况现在这些活都凑到了一起。
米莉头疼的很:“这我可搞不定,哎呀找谁来都搞不定。就算能活着,最好的结果也是缺胳膊少腿,也许还讲不了话。”
她刚念叨完,格兰德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另一个人回来。
也许不是人,霍泷塘纠正自己的想法。
格兰德带回来的是个黄毛小丫头,是真的顶着一头黄毛扎着两个小辫,这毛的黄中还隐隐泛着点绿,总让霍泷塘联想起了还在第三世界时,他手头有点紧时会吃的某种半蔫的蔬菜。
这个蔫菜精一来,米莉就不讲话了,默默地退到了门边上。
蔫菜精看起来虽小,声音也是清脆的童音,但讲话的腔调却老气横秋的:“格兰德,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你不是喜欢人类吗?”
“是人类啊。”格兰德示意她仔细看。
蔫菜精扒着床沿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这完全不成人形的东西,拍板道:“已经死了,救不活。”
“葵,他还没死呢。”格兰德好脾气地哄她:“他跟普通人类不太一样。”
蔫菜精——也许是小花精——的葵终于还是决定给他个面子:“那好吧,我试试看……只是试试。”
“交给你了。”格兰德看上去倒是放心的很,赶着杵在房间里死活不愿意出去的霍泷塘,以及早就不想在房间里多待的米莉去了客厅,当然他自己也没有留在里面。
“你可以回去了。”格兰德对这个人类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霍泷塘也觉察到了这个叫格兰德的非人类从一开始就对他散发出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但他不能就这么回去了:“不行,他还没治好。”
“葵会把他治好的。”格兰德对这个人类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你在这等着也没用,等他能醒来怕是要近十天。”
“他伤成这样,治不好……”霍泷塘怎么办三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格兰德打断了他:“你以为他是为什么才要遭这种罪?还不是为了你,蠢货。”
为了我……其实从知道法勒出事起的那种焦躁,以及不顾一切想要赶到他身边的心情,很大程度都是因此。
归罪到自己身上的念头一直都在心底,只是现在被别人无情地翻出来拉到了阳光下。
如果昨晚找个理由把他留下来,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如果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出去找他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回来面临险境了?如果不是他来找我,而是我去找他,现在会不会就没事了?如果早上没有睡得那么死,是不是就能早点赶到他身边?如果……没有如果,事实就是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霍泷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脑袋里浑浑噩噩,只剩下了法勒那句“明天再来找你”和凑在他耳边那声极其虚弱的“龙”来回切换,前一秒人还好好的,后一秒就换成了不是人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掉进了又一个魔窟。
在不真实的梦里,没有别人来帮忙,被他半抱在怀里的法勒就像一个一直再往外漏东西的破布袋子,东一个口西一个洞的外壳兜不住里面的泥沙石子,就这么一直往外漏,直到他手里只剩下一张怎么也抱不住的外皮。
霍泷塘被惊醒了,他躺在床上,手里抱的是柔软的被子。
他一时还没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飞快的心跳证明他还在惊吓之中,但他依旧没有下意识地丢掉手里又软又轻的东西。
他花了好长一会才给自己做完“是被子不是法勒”的心理建设,并且反复说服自己“法勒还活着”。
活着,但可能缺胳膊少腿,还可能没法说话。霍泷塘不由自主地就联想了过去,要这样去下副本怕是直接可以出局了。
也许绑定是个好办法,霍泷塘想着。缺胳膊少腿没关系,反正他抱的动,讲不了话也没事,交流可以靠系统。
总之,他不能把法勒就这么丢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