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已然陷入了甜蜜的梦乡。尤里安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手覆上了那团滚圆。
虫卵应当是欢喜他这个雄父的吧,一个个像突然醒了那样,全都向他的掌心蹭了过来。
这样想着,尤里安的内心倏地柔软了下来。
他已经暇想过这个时刻太久了。这种至亲带来的满足感是那么奇妙,它并不同于虫群这个集体给予他的归属感,而更像是一种更亲密的联系。
尤里安知道自己的有些理念并不被同伴们认可,他像是虫巢里一只具有独立意识又格外离经叛道的先卫兵。
矛盾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是一只近乎完美的虫子,却又那么向往外族的文化。
被人类收养的那段日子是他自破壳以来思考最多的时光。
他将保留这些珍贵的思想,并传承给自己的孩子,他会成为一名好父亲,言传身教,教导这些虫子生存技能,也许希尔伽殿下是一个要求颇高、管教严厉的母亲,那么他也会适时的给这些孩子鼓励,毕竟希
尔伽殿下是那么、那么……
尤里安的思绪瞬间停滞了,掌下的虫卵还在“欢欣雀跃”,却引得它们的母亲皱着眉闷哼了一声,甚至痛苦的躬起了身子。
美好又甜蜜的幻想便霎时破碎了——
尤里安仓促的移开手,继续释放精神力安抚躁动的虫卵和疲惫的虫母。
他垂下眼睫,敛去了眼中的希冀。
…他忘了,高贵的虫母不愿意接受这贪瘠的爱,这些身负重责的虫嗣也不会是他的孩子。
——
希尔伽这一觉睡的颇为舒服,但他是一只自律习惯了的虫子,于是刚过两小时,他便自发的醒了过来。
尤里安的身形被画板挡住了,那些黑虫子也适时的敲响了门,尤里西斯就这样直接推门而入。
他沉沉的目光扫向了画师和倚在软榻上的虫母,瞧瞧,还搭着薄毯了。
“希尔伽,”他挑起眉,逼近一步准备“兴师问罪”:“我不希望看到一片空白的画板。”
言外之意是如此明了,他是来训诫这只忙里偷闲的小虫母的。
“老师,”希尔伽一秒直起身来,他的目光略过了立在画板前的尤里安。
没什么好辩解的了,那块空白的画纸,一只偷赖的虫母和犯下包庇之罪的雄虫……
但是至少,让他独自来承担责罚!
“是我……”
“尊贵的尤里西斯殿下,今天的画作进度劳您审查了。”
希尔伽措愕的目光和尤里西斯探寻的目光便一同转向了尤里安。
那位神色淡然的雄虫,却是泰然自若的将画架转了过来。
不是空白……
虽只是线稿勾勒,其神形却俱在。
那是虫母悲天悯人投下的一瞥,将渺小的虫群容纳其中,却从未定格在任何一个个体身上。
透光的轻纱勾勒其柔美的人类躯体,那绝对是最细致最入微的刻画,勾勒出圆润半露的孕腹,那是基因的延续,亦是权柄的延伸。
潦草几笔起的是虫母的虫型,狷狂凌乱,尽显诡谲之态。
……
这确实是一幅万里挑一的画像,眼光挑剔的尤里西斯颌首,算是认可初稿了。
——
希尔伽内心已经炸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