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珩也不急不恼,自顾自地给江凝初添菜,又哄着她用膳。
白洛白芷早已司空见惯,时不时往外跑的破羽哪见过这场面,矜贵自持的世子爷此刻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若不是惊云也在,他怕是觉得下一秒要被拉出去灭口。
他原想自己只要足够努力便能得到世子爷倚重,可惊云这小子就像神了般连升三阶,一跃成了暗卫副统领,自己劳累半死还低他一阶。
如此想来,他当时对自己说的话大有意味。
这下顿时熄了杀敌建功的心思,还不如伺候好未来世子夫人来得痛快。
天公作美,阴沉好几日的明州城上空乍开天光,云雾飘散,蓝天碧树,像被洗净了般明亮。
车队刚及城门,就遇到了不速之客,陆明清携亲兵立于城下,一字排开,阵仗凛然。
“陆某招待不周未能亲迎谢大人入城,可今日离去,无论如何也必要相送,”陆明清身上穿着凤羽银铠,肩上是两块狮面护甲,头发束起,一手牵缰绳,一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这样式,不像是来送人,倒像是来杀人的。
陆明清坐在马上不动,光嘴上说,其它看不出一点情愿。
谢宥珩与江凝初虽有其亲卫护着,可毕竟是在他的府中,少不了府中丫鬟婆子伺候,他们的一举一动多少能窥见几分,,更不用提有婆子向上报那几日夜里厨房烧水格外勤快。
到底是过来人,他焉能不知?
只怪自己还当她江凝初是个多宝贵的人物儿,不可一世,还不是同别的男人这般苟且,先前对自己的那般态度当真是可笑。
一边暗骂其轻浮浪荡,一边又思索着将其抢过来好易解心头之恨。
“本官奉皇命出使南诏,陆少将军还是不要打搅的好,今日若是不来,便更好了,”谢宥珩不可一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傲视,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陆明清已经在城门下,他这番话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嫌他无用至极,什么少将军,在他谢宥珩面前就是个屁!
“哎!要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人家好歹还有官位在身,”江凝初在马车里要绷不住了,嘴角上扬,问道。
“我这是给你出气,再者,我为上级,说他两句他也只能受着,”
两人用着正常音量交流着,陆明清隔得远,只能看见男人坐在马上弯着身子去倾听车内人讲话,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好一对佳偶玉人,天作之合啊。
陆明清眸中怒火中烧,愠色难掩,僵着身子,可却不得不退在一侧,看着他们出城。
凭什么曾经是自己的女人却让他得了手,总有一天,自己要亲自夺回来。
如今还不是时候,不久的将来,定让他尸骨无存。
月落乌啼,车队动身整整两天,穿过琼州城外驻扎着的南诏军队,行囊被搜查个底朝天后,才抵达琼州城。
守门的南诏士兵将其晾了一个时辰才来回报准许进城。
比之明州城,琼州成了南诏国的领地,对待他们就更加敷衍了。
没有专人迎接也就罢了,找到琼州旧府时,以“琼州事务繁重,未来得及准备试着下榻的官驿”为由打发走了。
与明州一样,琼州也适才经历过战乱,如今刚刚修葺,已经是城中最好的客栈,看上去也甚是破败。
江凝初比起关心住处,更想知道别的。
“明明是南诏国主动派人求和,为何对待使臣这般态度?”
白洛白芷收拾着屋内的摆设,将家具里外擦拭一遍,江凝初与谢宥珩两人就着茶桌谈论着。
“要是南诏国派人来悉心照顾着,我才不放心。”谢宥珩眼睛盯着江凝初,静静听她说话。
“为何?”
“南诏国起于蛮族部落,起先有蒙舍、越析、浪穹、施浪、邆赕、蒙雟六个部落,首领称为诏,后蒙舍兴起,兼并其它部落,建立南诏国,臣服于大雍。”
“现任南诏国主年幼,由昭庆公主辅佐,越析诏与邆赕诏听命于蒙舍皇室,浪穹诏与施浪诏则野心勃勃,今日接待我们之事,估计也是他们从中作梗,真正派来的人应还未到。”
江凝初听着,拿手指头数着,忽问道,“不是说有六大诏王吗?除去皇室,应还有五个,这才说了四个,”
谢宥珩望着江凝初求知若渴的眼睛,语气满是温柔,“还有一个是蒙雟诏,是五诏王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在来之前我就派人联络过,与暗探所说的一样,从不参与朝堂之争,”
江凝初心中叹谓,原以为与一个西南小国交涉没甚难度,这样一听才知南诏内部纷争四起。
果然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战乱。
“那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当是与越析、邆赕二诏事先商谈好了吧,”江凝初握着手里的杯子,杯中的水迟迟未能喝下去。
“嗯,说的没错,两诏已经答应我,会极力促成两国停战,重开榷场,只是归还琼州城一事,还未应下,”
“越析诏与邆赕诏受命于皇室,你与他们合作是最好不过了,”江凝初点点头,目光呆滞,脸上尽是倦意,
“怎么了?怎么突然没精打采了,”谢宥珩轻笑着,薄唇轻勾,俊美的脸庞,立体的五官笑起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没怎么,就是觉得此事有点难办,”江凝初依旧低敛着眸,呆呆望着杯中的茶水,清清透透的却让人静不下心来。
“可是怕失败?”谢宥珩追问着,“不用怕,有我——在……”
“我是怕你有危险,你此次出来就只带了亲卫和暗卫,加上萧大人带着的士兵,拢共不过百余人,可前有南诏二王虎视眈眈,后有陆家狼子野心,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是要赔上性命的!”江凝初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说到最后,竟憋红了一双眼,像兔子般惹人怜爱。
谢宥珩愣住,望着她一双红润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安抚,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最后猛地将人拥入怀中。
白洛白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忙放下手中铺好的被褥,悄悄离开房间,把门从外面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