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廊下灯笼尽皆点燃,魏璋与青宛正往厅堂内并肩走来。
两人都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一高一矮,一娇柔一霸气,若忽略其他,远远瞧着,倒像是一对壁人,格外登对。
奈何偏偏是一对兄妹。
魏夫人死死盯着久未露面的青宛,虽隔着一段距离,那恨毒的眼神却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盯穿一般。
那目光有如实质,青宛很难去忽略,不由脚步顿住,一颗心重重往下沉。
魏璋见她忽然停下,宽袖下的大手牵住她的,轻轻捏了捏:“怎么了?”
青宛在底下甩开他的手,恨声道:“拜你所赐,母亲定恨极了我。”
魏璋默了默,只道:“别怕,哥哥在。”
待进了屋,见了礼,青宛如往常那般要在魏如嫣旁边落座,魏璋却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牵起她的手。
“宛宛,坐哥哥身边。”
他微微笑着,脸上有种平静的疯感。
青宛蹙眉,欲挣脱他手,然那骨节分明的坚硬大手却紧握住她的,强势又不容反抗的将她微蜷的手指掰直,修长的指节嵌入到她的指缝间,十指紧扣。
魏夫人目光落在兄妹俩紧密交缠的两只手上,绷着一张脸,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怒气仿佛即将倾泻的暴雨。
魏持盈瞪着青宛,脸上露出嫌恶之色,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魏如嫣和姚姨娘神色各异,母女俩转头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
纵使魏老太太前段时间已经从魏夫人口中得知了这桩不伦之事,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她亲眼看着自家孙子孙女旁若无人的亲密时,也不由得有些晃神。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魏璋像是丝毫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他执意的要让青宛坐在自己身旁的位置。
青宛被迫坐在他身边,头低垂下来,只觉内心满是羞愧和难堪。
罪魁祸首却举起酒盏,笑着同魏老夫人祝寿,“今日是祖母寿辰,孙儿在此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此时的魏老夫人心中哪还有什么过寿的喜悦,因而也不吃他的敬酒,只一心想把心中疑问盘问清楚。
“大哥儿,你与祖母说实话,你与你二妹妹是什么关系?你们兄妹俩果真已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桌案之下,青宛双手放在膝头,紧紧攥住裙摆,忽有一只大手伸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强硬的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微笑着举起展现给众人看。
“祖母不是看到了吗,又何必多问。”
魏老夫人听他轻飘飘就承认了,不由心头堵滞,脸色僵硬:“……璋儿,你、你这是?”
“近来诸多事务缠身,一直没时间与祖母坐下来好好谈论此事,今日正好借着祖母寿辰,家中上下都在,剖白心迹。”魏璋直言道,“孙儿心悦二妹妹,想与二妹妹结为夫妻,白头偕老,望祖母成全。”
他这话说得淡然,于在场之人来说,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轰然炸响。
魏老太太脸色青白红潮变幻,被堵的半日说不出话来,魏持盈、魏如嫣和姚姨娘亦是惊愕不能言,震惊地睁大了眼。
魏夫人却是坐不住了,急得猛站起了身,“璋哥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疯话?”
“儿子当然知晓。”魏璋直视她道,“母亲不是一直催儿子娶亲?儿子从前无意娶妻生子,现在却有了想要成亲的念头,二妹妹便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正妻人选,母亲何不成全。”
魏夫人惊怒交加:“我催你成亲,是想让你娶高门贵女进门,不是让你娶自己的妹妹的!”
魏璋转头专注的看着青宛,眸子深处是化不开的偏执:“母亲也许不知,儿子很早便喜欢上二妹妹了,此生早已认定了她,除了她,我谁也不会......”
这话实在是惊世骇俗、违背人.伦,魏璋话未说完,就被魏夫人厉声打断:“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看你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什么伦理都不顾了!怪道这些年来你一拖再拖,无论怎么催你都坚持不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我还当你是清心寡欲,不好女色,原是心里早就藏了人,竟都是为了这个小贱蹄子!”
她气得胸腔上下起伏,转头指着青宛一字一句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魏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不知恩图报便罢了,竟恩将仇报暗中勾引爷们要毁了这个家!”
青宛抬头,就见魏夫人眼刀子刮过来,又冷又毒,一副恨不能将她撕碎模样,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只剩难堪!
魏璋紧握住她的手,护道:“并非二妹妹的错,都是儿子先起了龌龊心思,二妹妹一直拒绝我,直至今日仍不肯接受,是儿子非要强迫二妹妹与我在一起,母亲要怪就怪罪儿子。”
魏夫人气得浑身乱颤,险些站立不住,“你…你…真是疯了!我看你真是疯了!”
“母亲!”魏持盈连忙起身扶住她,待确认她无事,扭头便气冲冲朝魏璋说道:“哥哥何必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依我看,无非就是这个冒牌货身份被揭穿,怕母亲把她赶出家门再过回从前的穷贱日子,就生出了歪心思,跑来勾引你找靠山罢了。”
魏璋禁不住冷面皱眉,“盈姐儿,好好说话。”他目光带着威压,“她日后便是你嫂嫂,这魏府的少夫人,你放尊重些。”
魏持盈被他眼神摄住,声音带着哭腔,排斥道:“我才不要她当我的嫂嫂!”
魏持盈实在无法接受魏璋对青宛生出男女之情这件事,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与魏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便以魏璋这个哥哥为骄傲,因为长兄争气,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她在贵女圈子里也受到了诸多追捧,她心底最敬佩的人便是魏璋。而今魏璋背地里却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苟且,这人还是她最讨厌之人,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她光是想到他们这阵子天天在一起做了什么,自己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兄向来光明磊落,定是青宛那个贱人撩拨他的!
魏持盈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厌恶,恨意涌起,她竟冲过去揪扯青宛的衣袖,怒骂道:
“魏青宛!你恶不恶心!不但勾引兄长,还敢肖想魏家少夫人的位置,真是好生不要脸!”
青宛被她揪着衣裳,骂着难听的话,当下只觉难堪至极,像是被人提着一桶冰水从头淋下,霎时浑身都发起冷来。
魏璋见状,一把推开魏持盈,将青宛拉过来,护在身后。
“盈姐儿!还不闭嘴!”他语气极冷,眼底阴寒。
魏持盈猛然遭到魏璋的冷斥,心底愈发怨恨起来:“哥哥一心护着她,一心想娶她,可曾想过,兄妹变夫妻,传出去将会是多大的笑柄?”
魏夫人瞥了一眼被魏璋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青宛,不禁咬牙切齿道:“你大妹妹说的对,兄妹如何能做夫妻?你难不成真要为了这个贱人,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
魏璋淡然道:“整个长安城皆知,我与宛宛并非亲兄妹,如何不能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