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魏璋对她没那份心思,他面色平平,拱手还了礼,“郡主谬赞,我常年上战场,久不作画,早已手生。”
魏璋虽守礼,态度却冷淡。
瑶华郡主微微一愣。
她向来自信,因着当今圣上只有皇子没有公主,便格外宠她,她自小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眼下显然是没料到魏璋会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她,而周围其他贵女见连郡主都吃了瘪,更不敢主动上前搭话。
魏持盈与瑶华郡主一向交好,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时辰不早了,马上就要开宴了,诸位还是先随我去宴厅里坐坐罢。”
说着,连忙和其余贵女们一同簇拥着郡主离开了这尴尬之地。
魏璋和两个外男在这,青宛也不便在这留着,于是莲步轻移,也跟随她们往宴厅而去。
陆明朗望着青宛离去的背影,眼睛都看直了,待人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转过头来,笑着同魏璋打听道:“行昭兄,你这位二妹妹定亲了没有?”
魏璋闻言,目光直直地看过去。
陆明朗莫名被他的眼神唬了一跳。
那目光仿佛闪着寒光的刀锋,冷森森的。
陆明朗嘴角的笑意霎时凝滞,他小心翼翼道:“行昭兄,你这是......”
魏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敛了敛神色,淡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明朗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腼腆神色:“兄告诉我便是。”
魏璋定定看着他,将他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尚未。”
陆明朗心下大喜,忙道:“那把她嫁与小弟如何?”
他这话说得直白,也符合他的一贯性格。
魏璋看着少年人满含期待的脸,淡声问:“你是想娶回去做妻,还是做妾?”
陆明朗脱口而出,“自是做妻。”
魏璋扯了扯嘴角,淡笑:“你只见过她一面,就要娶她,还是娶回家做正妻?”
陆明朗难得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表现得诚心诚意:“是。我与宛姐姐今日虽是初见,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定,她就是我想要一生与共的人。”
什么一眼就确定,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魏璋内心冷笑。
他不说破,只问道:“你可有听说过关于她的传言?”
陆明郎面露犹豫,只一瞬,便又坚定道:“知道,小弟不介意。”
魏璋唇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陆明朗见他不说话,忙绕到他前面,急急追问道:“如何?行昭兄可愿把妹妹嫁与我?”
魏璋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只敲打道:“你年纪尚小,成亲之事暂不着急。且这婚姻之事,不可儿戏,该回家先与曹国公和国公夫人商量好后再来与我谈才是。”
魏翦曾是曹国公麾下武将,两家也算熟络,魏璋对陆家多少有一些了解,那曹国公是断不可能同意陆明郎娶青宛为妻的。
此事都不消他出手,注定成不了。
何况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陆明郎也不见得有多真心,大抵是为色所迷,一时冲动昏了头了。
如他所料,陆明郎一听,果然露出了犹豫之色。
“这......”
沈文禹旁听了一阵儿,心下有了计较,知魏璋这是不肯把妹妹嫁与他,便拍了拍陆明郎的肩,笑说:“行昭说的对,婚姻之事岂有自己做主的道理,还须得经过父母同意才是正理。不是我泼你冷水,此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你莫想了,跟我前头席上吃酒去。”说着,攀着他的肩推向前走去了。
且说已近午时,魏夫人在大花厅内置了宴席,招呼贵妇人们和未婚小姐们落座,中间隔了一道屏风,男宾们在另一边坐下。
席上佳肴异果,罗列满案,宾主酬酢,杯觥交杂,笑语声声。
有几名贵妇人对着魏老太太和魏夫人一通夸赞,捧魏璋是天生将星,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又赞魏持盈和魏如嫣貌美如玉,乖巧伶俐,奉承得魏老夫人和魏夫人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魏家统共有三个小姐,却独独漏掉了青宛,对她避而不谈。
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名声极不好,旁人虽未当面点破,却都默契的不理睬。
女客们打从心里头瞧不起她的身份,见她一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老太太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出维护之意,更加轻视她。
宴席过程中,刻意的忽略、话语间有意无意将她排除在魏家的女儿之外、把她当透明人看待……无不充满了微妙的恶意。
青宛事先便预料到会面对这样的场景,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脸上却还得尽量维持平静。
别人不搭理她,她也不想费心去讨好别人,只是安安静静端坐在末位席上。
陆毓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了她身旁:“宛妹妹,一定很无聊罢,我来陪你说说话。”
青宛心里一暖,微笑道:“多谢秋姐姐善心。”
陆毓秋长了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她亲切的拉着青宛的手闲聊:“说来我与妹妹今日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便见过一回,你可有印象?”
青宛回想一番,不确定道:“可是在我姑母府上?”
陆毓秋点头:“那时沈老爷子做寿,我也去了,在席上一眼就看到你,我那时还在想,这是哪来的妹妹,生得如此貌美,我先前竟从未见过。”
青宛腼腆微笑:“姐姐说笑了,姐姐花容月貌,娴雅端庄,才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就聊了起来,正互相谦虚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来。
“好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呢?”
二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瞧去,就见是陆明朗从两扇屏风之间偷偷摸摸探出脑袋来,正冲着她们笑。
陆毓秋些许紧张地瞥了眼四周,见众人这会子都在忙着吃酒聊天,暂时未注意到陆明朗,便小声斥道:“偷偷摸摸越过屏风来女眷这边,好没有礼数,看我回去不告诉母亲,把你的耳朵拧掉。”
“三姐姐饶了我,我同宛姐姐说句话就走。”
话是对陆毓秋说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青宛瞧。
青宛被一个外男这样直愣愣盯着,不免有些脸红。
陆明朗眼看着她柔白的脸儿逐渐泛起红晕来,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这一瞬间,他脑海里甚至连两人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陆毓秋看不下去,把手往他面前挥了挥,“你要说甚,抓紧些,说完快回你的席位去,莫要跟个登徒子似的直盯着人家姑娘瞧,吓都被你吓跑了。”
陆明朗闻言,连忙敛起灼热的目光,生怕吓着青宛。
“宛姐姐,你别害怕,我不是登徒子,我只是一见到姐姐就觉得倍感亲切,才多看了几眼。”他难得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姐姐愿意同我交个朋友吗?”
青宛迟疑了下,随即点点头。
“那太好了!”陆明朗俊朗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既是朋友,那过几日便是我生辰,宛姐姐来国公府为我祝寿可好?”
青宛脸色一黯,摇摇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陆明朗急道:“这是为何?”
他还想到时让父亲母亲也见见青宛,他们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青宛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绞着绣帕。
魏璋看她看得很紧,是不可能让她外出的,更不可能让她去给另一个男人贺寿。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闷在心里,并不好对外人道。
她想了个借口,正想开口推辞,余光忽透过屏风缝隙瞥见魏璋从席位上起身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