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翦似乎铁了心的要让他死,即便闪电好几次险些劈到魏璋身上,他也丝毫没有要让魏璋进屋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璋由刚开始的害怕,到最后已心如死灰,他在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雨水不断滴落在他清俊的脸上,后背被树干咯得生疼,他却眼都不曾眨一下,只隔着重重雨幕,冷冷的盯着窗内那道高大的身影!
所幸后半夜秦姨娘及时醒来,同魏翦述说是自己脚底踩滑,不慎落的水,与魏璋并无干系,魏翦这才命人去给他松绑带回屋!
他那时已经晕了过去,回去便生了一场重病,休养了足足一月方好,自此之后,他的性格逐渐变得阴郁冷漠,且每逢雷雨夜,他都会狂躁不安,且止不住的头疼!
老夫人为此将魏翦狠狠责骂了一顿,并罚他跪祠堂,连带着对秦姨娘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魏翦认了罚,却并未就此同魏璋道过歉,父子俩的隔阂变得愈发的深。
魏夫人因为此事,对秦姨娘的恨意加深,平日里仗着自己的主母身份,总是明里暗里找她的茬儿,极尽刁难,而老夫人也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差点没命而对秦姨娘很是不满,平日里不但总是偏帮魏夫人,对秦姨娘的有意讨好也是视而不见。
魏翦见不得秦姨娘受委屈,为了她,最后索性抛弃家人,二人远走边关。
然没过多久就听说秦姨娘在半道上消失不见了!
魏璋想起此事不由冷笑。
他那爹的确是个痴情种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秦姨娘是自己逃走的,根本不是被人掳走的,魏翦却一直不死心,疯了一般派人满天下的找,找了五六年都未寻到也不曾放弃过!
等再找到时,秦姨娘已是一具白骨,只留下一个女儿。
知道青宛的存在时,他已然十二岁,魏璋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和魏持盈正在魏夫人房里请安,魏夫人骤然从下人口中得知魏翦找到秦姨娘的消息,顿时气不可遏,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地上砸,七零八落的碎片洒了一地。当下人又道秦姨娘已死时,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狂笑起来!而当下人又支支吾吾地说秦姨娘还留下一个女儿,并且魏翦正在带她回来的路上时,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继而严声叮嘱他们兄妹二人不准理会那个在外沦落多年的妹妹。
魏翦将青宛带进府那日,他正在外祖家小住,因而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进府半个月后。
在父亲的书房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日,他和魏翦因为练武之事在书房里起了争执,父子俩因雷雨夜那件事关系已变得很差,平日里吵起架来无所忌惮,亡人地府,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正当魏翦训斥他时,外头忽然响起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魏翦便停声走出书房查看,没一会儿,就领进来一个七八来岁的小女娃。
在魏翦忙着斥责下人为何让她受冻时,他低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面容。
大雪的天,她披着白色的狐裘,头上梳着两个双丫髻,鼻尖儿冻得泛红。
不可否认,她生得倒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只是那双杏眸里藏着不安和胆怯,那是只有从小看尽他人脸色,受过很多苦才会有的神色。
在魏翦的引导下,她怯生生的唤了他一声“哥哥”,他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她遭了他的冷眼,眨了眨湿润的眸,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落。
魏翦见状,皱眉斥责他对妹妹态度冷漠,甚至拿出父亲的姿态,让他下跪!
她立刻抬起头来,似乎被吓住了,或许是觉得自己是致使二人争执的祸源,她的小手急忙去拉魏翦的衣袖,“爹爹别怪哥哥,我、我没事的……”
魏翦转头温声细语去安抚她,他这才发觉,原来一向严肃冷漠的父亲,也有着温情的一面,只是这一面从未在他和大妹妹面前展露过而已。
他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一幕,只觉得讽刺,看向青宛的目光也愈发的冷。
想来她也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他的不喜,那双清澈的杏眼里顿时蓄满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看得心烦,转身走了。
不止他对她态度冷淡,府里其余主子也不甚喜欢她,但因有魏翦这个家主护着,下人们倒也不敢怠慢于她,甚至上前巴结的也不少,母亲偶尔会找她麻烦,都会被魏翦给挡回去。
魏持盈偶尔也会趁魏翦不在时欺负她,他记得有次路过花园时,正巧看见大妹妹在朝她扔石头,她躲闪不及,尖锐的石块直直砸在了她额头,瞬间鲜血直流!
这要换做受伤的是大妹妹,她早就哭得惊天动地,势必要让全府人都知晓她的委屈,然青宛却哭得很安静,尽管她强忍着哭意,但豆大的泪珠还是从她白净的脸上滚下来,她抬起小手抹了几次泪,却又抹不干净,看着狼狈又可怜。
当夜魏翦回府发现了她额头上的伤,原以为她定会去告状一番,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竟什么也没说,只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平日里稍有一点不是便会被魏翦训斥或罚跪祠堂,只要她在场,便会朝魏翦撒娇,替他求情。
她似乎有意在忍耐,有意在讨好,尽管他和大妹妹都并不领她的情。
魏翦去世后,他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到她,她明明知道他不喜她,却还天天往跟前凑。她来送香囊给他,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站在他面前,还不及他胸口高,伸手递出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时,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大…大哥哥,这是我自己做的助安眠的香囊,望…望大哥哥收下。”
她明明心里对他畏惧,面对他时声音都在发颤,却还强忍着来讨好他。
其实那时母亲将她赶至西偏院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他自然也知晓她的目的,无外乎就是想同他亲近,好让自己在这个家有所倚仗,日子能够过得好一些罢了。
有一回他偶然撞见她的贴身丫鬟落苏从厨下来,也没有托盘,左手拿一碗白米饭,右手一只空碗,碗上顶一碟腌菜叶儿,一点荤腥也没有,他暗里让长吉去了解情况,才知大厨房放着许多荤菜,只因厨房掌勺的欺她无人相护,就故意教她用腌菜叶儿过饭。
那天夜里,他第一次让人将她叫到明熙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