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全家福,送你做个纪念。你有嘛?也送我一张。”
陈芷汀接过相片。第一张是一家四口。太太正是教授女儿,面孔圆润,眼神有力。儿子像妈,女儿像爸。
“你怎么有两个孩子?”
“我太太移民去了M国,在那生了一个。”
“她——还好吧?”
陈芷汀盯着下面两张单人照。一张是考上研究生不久照的,一张是前年照的。应该是查出病之前的留影。陈芷汀的手心热热地焐出汗来。
“她很好。我们已经离了。她带孩子在那里我也很放心。你父亲怎么样?我挺想他呢。”
“他两年前走了。”
“这样啊——那——也好。”
陈芷汀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一直挂念你,想跟你继续争吵。你不来了,他好懊悔。”
“呵呵呵呵——是嘛!”
莫非突然笑起来,眼角开了两朵菊花。陈芷汀看呆了。这是两人坐下以后,他第一次舒心的笑。
陈芷汀鼻子一酸。不一样了。那个额角亮亮眼角弯弯的男生在岁月中消失了。她没有守住他,看着他在岁月中华美的绽放和渐渐衰老。如果他们是鸟,他就是骄傲的雄孔雀;在他面前,她会忽略自己的美。
两滴泪珠落在披肩上,变成两块硬币大的湿纹。
“我见到你父亲会向他问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下他可得意了。”
“我父亲已经走了,去世了!你有没有听啊?”
话刚出口,想到他要去M国治病的事,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的鼻子又酸了。
“把你的相片给我一张吧,有个念想。”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徐珊家,徐珊家有自己和家人的相片,陈芷汀让徐珊挑几张在路边等着。
徐珊看到车里坐着的男人,英气内敛,逼人眼目,话都没敢多说。
陈芷汀看徐珊挑的照片,是她特别显年轻漂亮的几张。莫非欣赏时露出孩子气的微笑,又让她心酸。
她坚持先送莫非回酒店。自己打车回家的路上,徐珊打来电话,说有事找她。
再次见到徐珊,陈芷汀有刹那间的陌生,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透析出来,耳朵有轻微的嗡鸣。
徐珊听陈芷汀讲了男朋友大病缠身的遗世情怀,回想惊鸿一瞥的潇洒风度,十分艳羡。再看陈芷汀一身气质淑女装,越发沮丧。
“老涂外面有人?连家都不回了?儿子也不要了?这么差劲!我要批评他。”
徐珊捞到救命稻草,紧紧抓住陈芷汀的手,把陈芷汀吓了一跳。“珊珊你不急,我这就打给他。”
陈芷汀拨出电话时,思路突然卡了壳,脑子出现一刹那的闪念——裘江,和那个送梨的……那个吊梢眉……更要狠狠批评涂亮了。
“……您在外面做什么那是您的事,但家不是您一人的,上有老下有小,您是顶梁柱,要把高堂大厦拆了,您得讲清楚。对老人说给您建新家找新媳妇,对孩子说你爹走啦从今以后跟你妈,不反对你喊别人做爹,对老婆说咱俩撇清了俺另过日子,对不对?徐珊也不是不讲道理,您算清账,她也不会含糊。能下狠心的女人就不会要家,要家的都狠不下来。对您父母她是女儿,对您儿子她是亲妈,下不了手断舍离!当然啦,对您的感情也差不多二十年啦,床头吵过床尾和好,对嘛吧?……”
徐珊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徐珊出轨?不可能!估计就是拉蓄时跟客户喝酒套近乎,出轨没可能。我们两家坐一起,女人像要出轨还是您俩男人?说话要凭良心,你这样说徐珊连带把我都说了……不是多心……我俩女人要出轨,能出谁?”
陈芷汀突然心念一动,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