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健生也喝得差不多了,又想着过了今天晚上,卢家与卓立仁就算是一家人了,也就放开了,嘴里拌蒜舌头打着嘟噜,还跟卓立仁逗嘴:“你可别胡说啊!我可告诉你,这话可别让那丫头听见,那个死妮子牙尖嘴利厉害着呐,我都不敢惹她,那可是我们卢家的一朵花,老太爷护着呢,当年要不是老太爷不吐口,早就是我媳妇了,哪有你的事啊!”
那个年代的人没有近亲结婚的概念,反倒觉得亲上加亲也挺好,有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卓立仁醉眼迷离的斜眼看着卢健生,还没忘了挤兑他:“你?可拉倒吧你!你有这福气?瞧瞧您老人家这个头这模样,再看看那丫头那个头,那叫一个漂亮,真是你们卢家的种?”
还没等卢健生再说什么,两个人就听见,后面一个幽幽的声音说话了:“七哥,小心脚下,别摔着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出来这么个动静,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一回头就看见卢靖姗带着一个丫鬟,俏生生的站在几步之外。这丫头走路一点声音没有,他们俩又都喝得差不多了,也难怪他们俩都没听见后面有人,结果就悲剧了。
看着面含冷霜的漂亮丫头,用那两只会说话大眼睛,含嗔带怒的瞪着自己,卓立仁的心里也有点发虚,自己在人家姑娘背后说坏话,还被人家给听见了,这可咋整啊?
就在卓立仁和卢健生这两个人发懵的时候,人家姑娘又说话了:“七哥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舌头就让大黑给叼跑了?”
卢健生都没敢接这个茬,这丫头看着卓立仁又说了:“过去老听人说,哪个人后无人说,哪个人后不说人?还说君子背后不言人非,先生还真是个赤诚君子!小妹今日领教了!”
卓立仁落了话把在人家姑娘手里,这玩意再不要脸也没办法当面就不认账啊,脸上发烧,嘴里也没词了。
好在人家姑娘没有穷追下去,扭脸跟卢健生说道:“对了七哥,我听说你们在那个肥猪总督那里弄到了一些象牙,我的大黑前几天啃骨头,把牙咯坏了,麻烦七哥帮忙拿点回来,我找人给大黑再配上一颗…”
卢健生酒喝得不少,这个脑子多少有点慢,一开始没听明白这丫头什么意思。大黑是卢靖姗院子里养的一条护院的狗,问题是哪有用象牙给狗配牙齿的啊?这不胡说八道呢吗?
再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个死妮子说的压根就不是什么狗牙,这是在说他们俩人,有话不会好好说,纯粹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卢健生就知道,又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刁钻丫头,绕着圈子给骂了。
还不敢跟她掰扯,只好装傻,还要看看卓立仁听没听明白,唯恐他也听明白了,真要是把他给惹急眼了可就糟了,这丫头马上就要嫁给卓立仁做妾了,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骂自己男人?万一要是卓立仁真急眼了,反悔咋办?
让卢健生没想到的是,他看着卓立仁,卓立仁也在饶有兴致的盯着卢靖姗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把卢健生也弄得摸不着头脑。卓立仁早就听明白了这丫头话里边的意思,不过他一点都没生气,反倒还挺开心。
之前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丫头的脾气秉性,又听说她自幼父母双亡,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难过,他还担心,她要是被养成了林妹妹那种性格就完蛋了,那种伤春悲秋悲悲切切的小女子可不是他的菜。
他正想着怎么能想办法,多了解她的一些情况,没想到这丫头自己送上门来,她刚才那几句话听得卓立仁特别开心,他不怕她牙尖嘴利敢挤兑自己,就怕她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现在这样就挺好,这个丫头不仅敢说,脑子还那么快,这种性格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
卓立仁直勾勾的瞪着卢靖姗看了半天,把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祸了,刚才她乍着胆子,拿俏皮话挤兑人家,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提心吊胆的,怕自己把话说重了,弄过了头,再把人家惹毛了就不好办了。
正在这七上八下的心里没底呐,突然看见这个嘴上无德的家伙,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卢健生的肩膀上,把他拍得一哆嗦:“阿生,回去跟老太爷回禀一句,多谢老太爷惠赐!三天后就是吉日,我来迎亲!”
说完了,仰天大笑出门而去。剩下的这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人家不仅没有生气,还挺认可自己家丫头的这种性格,应该是对了人家的脾气,你说这玩意上哪说理去呢?
其实刚才这个卢靖姗是故意板着小脸,装出来一幅生气的样子,心里边还是有点小小的窃喜,这个讨厌的家伙虽然是好话不会好好说,毕竟还是在绕着圈子夸自己漂亮不是?像她这样自幼没有父母庇护,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对于别人的看法极其敏感,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话风不对,她都会马上做出反应,只不过她完全不像林妹妹那样懦弱,她的内心非常坚强。
刚才那一瞬间,她在心里其实还有点纠结,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柔弱的乖乖女,给自己将来的男人留下一个所谓的好印象?还是干脆冒点险,用话挤兑一下对方,试探一下对方的脾气秉性,看看他的修养气度,就能大概知道对方的人性如何了。
这对像她这样,几乎是盲婚哑嫁的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她故意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对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如果对方就因为这么一点小小冒犯就勃然大怒,甚至是冲冠一怒解除婚约,自己也就可以顺坡下驴,摆脱现在这种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