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这个时候,这几个英国军官才注意到,这三辆马车的后面,都拖着一个带轮子的车厢,上面还盖着一块帆布,帆布下面有一个形状很奇怪的东西,马车夫的后面还坐着两个面朝后方的人,很多人都在纷纷猜测着,马车后面拉的是什么东西。
那几个英国军官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一丝危险的迹象,那个带队的英国军官命令自己的那几个部下,马上指挥保安团士兵提高警戒级别,自己快步向着中间的那辆马车走去。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他们做出来任何反应,坐在那三辆马车后面的人,几乎同时开始做同样的动作:左边的人掀开帆布,露出来一个大铁管子一样的东西,右边的人打开脚下的一个铁盒子,快速从里边掏出来一条长长的帆布子弹带,左边的人已经把那个铁管子上的一个盖子打开。
右边的人麻利的把刚掏出来的子弹带,塞进那个刚刚打开的盖子底下,左边的人用力把盖子按下去,再把铁管子右边的一个机关拉回来再松开,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咔嚓’一声,接下来这几个人就像雕像一样不动了。
刚才那一连串的操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衔接的分毫不差,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三辆马车后面的六个人,两个人一组,配合的极为默契,绝对是训练有素。
就在刚才,看见马车上的人,从铁盒子里掏出来长长的子弹带的那一瞬间,带队的英国军官距离中间那辆马车已经不到二十步,已经清楚的看到并且马上就认出,马车上的那个大铁管子是什么东西了,那就是传说中的马克沁重机枪,英国军队在非洲战场上的‘灵魂收割机’,妥妥的杀人利器。
他马上就地停住脚步,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得抬不起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艰难的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发现那两辆马车上都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已经在广场上排列的整整齐齐列队的部队。
他低下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人生问题,他身后的一个英国军官已经掏出手枪,大声询问他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和反应,就连旁边二楼阳台上,一直在观察的卓立仁都惊叹于他的沉着冷静。
其实没人知道,他的浑身上下都已经僵硬得如同一根木头,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的思想都已经麻木了,他也知道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可惜的是完全不能正常思考,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现在居然没有去考虑自己,还有他的部队应该怎么办,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马克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些马克沁重机枪的出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难道这里不是只有土著猴子的北婆罗洲吗?还是自己已经回到了炮火连天激战正酣的欧洲?作为一个在非洲服过两年兵役的英国军官,他当然知道这些大杀器的威力,从参加过那场屠杀的战友那里听到的故事,让他完全没有了掏枪的勇气,当然也就没有想过,命令部队进行反抗。
等到最初的眩晕感开始减退,他发现自己似乎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他的脑子里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完了,自己的那些部队也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想象出来一个极其血腥的画面:一阵狂暴的机枪扫射之后,整个广场上面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他自己也在其中。
很多人倒在血泊里,疯狂的惨叫哀嚎着,他们的胳膊或是大腿不见了,还有的人躺在血污之中一动不动,他们的头没有了。英军少尉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他的身体开始奇怪的摇晃起来,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
刚才请他下命令的那个英军准尉已经发现,自己的长官有些不对劲,赶紧跑到他的身边扶住了他,被人这么一碰,英军少尉突然清醒过来,只不过这个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家伙,显然还没有从那个被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惨烈场面中恢复过来,一脸惊愕的表情,把来搀扶他的这个准尉也给吓了一跳,看到对方脸上奇怪的表情,这个少尉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应对现在的这个局面。
就在英军少尉不知所措的时候,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安东尼,不要紧张,我是乔治,我在上面,你抬头就能看见我了,这边,对,是这边”。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英军少尉不由自主的跟随这个声音,抬头向右侧上方看过去,却被午后的阳光晃花了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用手遮住眼睛,避免阳光的刺激,又往前紧走几步,这才看见,广场旁边的一个小二楼阳台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是驻守沙巴亚庇保安团的乔治?麦克米伦少尉,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亚洲人,身上穿着英国热带军便服。
对于这样的一个组合,安东尼少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边还有三挺马克沁对着自己和部队,看到自己认识的人,还是让他感到少许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