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女人,瞬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转过身,横眉立眼冲着刚才说话那人高声怒骂:“谁呀?哪个王八蛋敢骂老娘?李二是你不是?哪个□□没系严实把你露出来了?你个饿不死的穷酸!敢搁这跟老娘起皮乍刺,你他娘的是找打了不是?老娘开窑子怎么啦?不是老娘这些穷得穿不上裤子的农村丫头早饿死了!再说了老娘那里你他娘的少去了是恁么地?上一次你去喝花酒不够钱付账,老娘让你赊着到现在你个龟孙还没还呐,再敢在这胡沁老娘把你第三条腿打折!”
周围的人发出来一片哄笑,刚才那个说话的人也不敢再说,被这个蛮横粗鄙的妓院老鸨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抱头鼠窜。洋洋得意的老鸨子环顾四周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说什么,见没人出来说话了,回头冲着两个小女孩说:“别怕孩子,不就是一副棺材板吗?这个钱老娘出了。你们俩也别在这哭了,这天寒地冻的,你看看这小脸都是泥,可让人心疼呢!跟我走吧,以后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就在她满心欢喜的想过去拉住两个小女孩的手想走的时候,卓立仁的父亲却上前一步把她拦住了:“慢着,先别急着走啊,你也没问问人家孩子想不想跟你走?还有这些乡亲邻居让没让你把人领走?”
这个老鸨子听见还有人敢出头拦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火起,翻脸就要开骂,等到她看清楚出来说话的这个人的样子,撒野骂人的话就没敢说出口,她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有什么富贵模样穿着打扮的人,现在看见卓经武有点不敢确认他的身份了。卓经武虽然就是一个商人,可是他从小就在官宦人家长大,听过见过穿过用过,这些年又创下了偌大的家业,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东西,黑丝绒的八荒一统瓜皮帽上,迎面嵌着一块洁白通透的玉石帽正,一看就是玉石里边最好的羊脂玉,浑身上下就没一件便宜东西,他身边的那位夫人满身的貂裘金玉富贵逼人,两个人这身打扮看上去非富既贵,透着那么股子派头,再加上旁边跟着的几个人虎视眈眈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用说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卓经武在这看了半天了,基本上也看明白了,一开始他有点担心是天津卫的小流氓设的套,可是看见这个老鸨子过来就要带人走,他就知道这里边没什么麻烦了,因为这个老鸨子肯定是本地人,干她这行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什么人都得认识,尤其是那些小混混小流氓,现在她出来想把这两个小女孩带走,不过是想占个便宜罢了,也就说明这里边没事,他知道自己夫人想搭救这两个小女孩,至少帮助她们把死人葬了,大不了再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能有口饭吃也就算是积德行善了,花点钱让夫人高兴他当然舍得,至于这个老鸨子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大年初二那天,他们从巴彦卓立仁的姥姥姥爷那离开时,卓立仁死皮赖脸的从姥爷那里要了一块腰牌,这东西在满清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根据不同的等级,有不同的颜色样子质地材料。卓立仁的姥爷心疼自己的外孙,又不能太过分了,就给了他一块正蓝旗下佐领的腰牌,这玩意虽然不是什么正式官职,在满族人里边却是实实在在的身份地位的象征。关键是他还真有这个权利,老头随后还特意给北京朝廷宗人府上了一个补籍折子,请朝廷给自己这个大外孙子补授为正蓝旗第十七牛录协统一职,其实也就是个额外恩赏的虚衔而已,官饷俸禄都从姥爷的俸禄里边出,不需要朝廷额外单独开饷。这种事到了满清末年很普通,反正是不需要朝廷额外出钱就没人在意,卓立仁的姥爷身为正蓝旗牛录章京,再加上一省学政的身份,这种事一般都不会驳他的面子,基本上就是走个形式,一报就批,所以说卓立仁的这个腰牌可以说就是真的,只不过就是在朝廷那边还没正式备案批复而已。
卓经武一幅不耐烦的样子,冲着儿子一摆手,自己连看都不再看那个老鸨子一眼,好像根本就没拿她当回事。卓立仁马上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也是一幅倨傲的样子,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瞥着那个老鸨子,袖筒子一翻,抖手亮出来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青白玉腰牌,上面雕刻着各种图案还有满汉两种文字,说明腰牌主人的身份,卓立仁好像故意怕别人看不清楚,还把腰牌举到那个老鸨子面前,让她看个仔细明白,其实都不用她看清楚上面的文字,这个老鸨子已经吓得脸都白了,两腿发软差一点就跪了,她是最清楚官场上这些门道的,每天她都得笑脸相迎,还不敢得罪的就是这些官府衙门里的人,能拿出来这种玉质腰牌的虽然不一定是皇室子弟黄带子阿哥,最起码也是王公贵族或者他们的子弟,这玩意儿谁惹得起啊?还有让她更害怕的是腰牌是这个少年拿出来的,这个少年已经是一个佐领了,这位中年人得是个什么身份?她自己就把自己给吓着了。
卓立仁让她看明白了腰牌之后,随手把腰牌放回袖筒子里面,也不再看那个老鸨子,先从旁边谭小春那里拿过来一个钱袋子举在手里,扭头冲着旁边看热闹的人一拱手:“各位高邻,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这俩孩子可怜!我父母心有不忍,想成全她们俩这份孝心,我这里有一百块钱,能不能请哪位高邻出面,帮这俩孩子把死者葬了,剩下的钱就给她们俩买点衣服吃食,也算救人一命。我们还有事,实在是没时间在此地多待,我虽年轻,也知道燕赵之地多义士,想必会有高义之士愿意帮忙!”
卓立仁这话是刀切豆腐四面光,先说明白自己不是不想管这个事,实在是没时间,而且自己还出钱,要知道这年头弄一付薄皮棺材,再有个简单的仪式把人葬了,最多也就是三五十块钱足够了,剩下的钱卓立仁说了都留给这两个孩子,其实剩下多少还不是具体操办的人自己掌握,怎么着这个操办的人也能落下一些好处,当然也不能排除真有那不贪心的好人。可是卓立仁不能那么想也不能那么办。卓立仁在话里是连吹带捧,先把天津人捧得高高的,到时候总有那个喜欢戴高帽子的,愿意出头把这个事给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