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商量了一会事情,估摸着人快来了,他让谭小春先去准备明天和自己一起去巴彦要带的东西,然后再去火车站,给考夫曼两口子,还有陪他们俩去上海的两个人买去大连的火车票,以及从大连到上海的船票。这个时候的哈尔滨已经可以购买国内陆海联票了,到了1916年的哈尔滨,甚至还可以直接购买到美国日本英国法国的国际陆海联运的票。
卓立仁自己在家等着人来开会,今天他要办一件大事。不到八点,陈强、酒坊的姜老掌柜和大德恒的陈老掌柜就按照卓立仁的要求先到了,卓立仁把他们请进父亲的书房,把自己的想法和要办的事情都给他们先说清楚,一来这是个礼节,显得尊重,二来这三个人都是比较托底放心的老人,有什么事情能往一起想。几个人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这几位经验丰富老于世故的卓家老人还帮着卓立仁,把他的那些想法完善了许多。
几个人商议完了就出了书房,来到了楼下客厅,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别人。快到九点的时候,其他那些掌柜的陆陆续续的也到了,看见少爷有的亲热有的含蓄,打完了招呼就各自找地方坐下,各家来的人数不一样,买卖大点的就来了两个,比如木材厂就是陈强和新晋三柜,二师兄晋松一起来的,这是一个身材精悍含蓄沉稳的汉子,庞师傅告诉卓立仁,说他心思清明深沉内敛,一直是陈强的好帮手。两个面粉厂之中大的那个的大柜和二柜都来了,小一点的那个是俄国经理卓立仁压根没请,酒坊虽然摊子不算大,也来了两个人,姜老爷子带着儿子姜照君一起来的,这是卓立仁特意告诉的,弄得这爷俩还直迷糊,谁都想不起来这少爷啥时候认识的姜照君。大德恒的陈老掌柜是自己来的,他的二柜因为前几天家里老娘生病了,回家伺候老娘去了。
看看人都到齐了,卓立仁让大家都把烟掐了,不能再让他们抽了,对面都快看不见人了。不算太大的客厅坐了十多个人,这些人几乎都抽烟,有香烟有卷烟还有烟袋锅子,最厉害的就是这个用烟叶自己卷的烟,叫□□头,味道贼冲,不抽烟的人冷不丁聞一口能冲得你上不来气。
这些人大都是家里的老人,有的已经在卓家干了十多年了,卓立仁不能怠慢,所以他得先客气几句:“各位叔伯兄长都来了啊!辛苦各位了!本来过年应该是我父亲请各位过来,说说今年的买卖,还有明年咋个弄法。不过呐,今年情况有点特殊,我父亲陪着我母亲去外地看望我姥姥姥爷去了,百善孝为先吗!是吧?就是有点冷落了各位,我这里给各位叔伯兄长陪个礼,请大家多多包涵!”。
卓立仁也就是客气客气,这些掌柜的也没谁拿这个当真,都是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的人精了,对这些虚礼俗套早就应付自如,心里真正在意的还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客气几句这个引子就算过去了,下面进入正题:“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尽快熟悉家里的这些买卖,所以才让我多跟各位叔伯兄长学着做事,我也想着,既然早晚都得管起来,那就赶早不赶晚,早点上了手也能帮帮我父亲不是?好在还有各位叔伯兄长愿意帮我教我,立仁感激不尽!有些事情做的到不到的,想来各位叔伯兄长也都能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包涵一二!好了,下面咱们开始说正事,先说头一件,今年各家的买卖都不错,都比上年强。除了木材厂,所以今年的木材厂就有了一些调整,以前的掌柜辞了,新的大柜就是这位——陈强陈掌柜,来,陈掌柜,跟大伙照个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大家互相关照一下!”
诸位掌柜的心里面都是各有滋味,有的挺高兴,原来那个吕大柜实在不是个玩意,属驴的,横踢马槽子,早就应该辞了。也有不是滋味的,这叫什么事啊?一个大柜说辞就辞了?做买卖不都是有好有坏,有赔有赚吗?谁敢说自己就常胜将军?那关云长厉害吧?过五关斩六将,不是也有走麦城的时候?这要是哪天轮到自己头上咋整?
这时候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小少爷,我说咋没看见吕大柜呢,闹了半天你把人家给辞啦!这个事办地有点不地道啊!人家吕大柜好歹给你们家扛了五年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听说头两年整地不错啊?咋地,说辞就辞啦?哪有这么办事地呀?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你爹要是搁家,怕是不能让你这么弄吧?做买卖不就是这样,有赚的就有赔的,这天底下就没人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赔钱,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卓立仁看见说话的人是面粉厂的麻大柜,心里就是一阵腻歪。这个麻大柜身高体胖脸堂红润,差不多得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说话粗声大嗓声音洪亮,旁边人听着嗡嗡的都震耳朵,给人的感觉嚣张霸气,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再加上他那张大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卓立仁随父亲去过这个面粉厂,也见过这个麻大柜,他说话办事虽然还没到那个吕大柜的程度,可也绝对算不上谦卑恭敬,看似率直豪放的做派,不过是为了掩饰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卓立仁两辈子的经验教训都告诉他:不信直中直,但防仁不仁。越是表面上看起来粗犷豪放的人,你越是得小心提防着。他心里真的要是把你当成东家,哪怕是老东家不在,你就能当着这么多人跟少东家这么说话?显然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拿你这个少东家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