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居后院。
屋内的少年正对着窗边作画,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色,犹如少女脸上娇嫩的脂粉,池塘边的树叶随着晚风轻轻飘荡,落在了他的窗台上。
秋晚惬意,玉手执笔,绘霞入卷,此景美不胜收。
此时刚在书案前完成作品的萧寻,放下画笔,抬手揉捏着酸涩的手腕。
许久不曾拿起画笔,但是有些生疏了。等墨水一干,就可以装起来了。
萧寻端起桌上早已晾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随即他抬头望了望天边,今日才刚传信给萧遥,也不知她何时能回信,好让他早日做下决定,不再摇摆不定,也不再贪恋着悠闲宁静的时光。
换言之,是舍不得这种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他轻晃头颅,想把脑中一切烦杂的思绪都抛诸脑后。
结果却发现,他好像是有些眼花了,莫不是盯着画卷太久的缘故?
不然怎么解释,他看见江暮白在庭廊中脚步虚浮地往他屋里走来了?
他不是今日还生着气,让他滚来着。
萧寻还想着不去触他霉头,就这么着龟缩两天呢。
直到敲门声响起,萧寻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将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面而来,惹得他不由得轻轻别开了脸。
“怎么?嫌弃为师?”
此时的江暮白身上虽然酒味甚重,可面上却丝毫不显醉意,和平日里并无不同。
若不是这呛人的酒气,萧寻定会以为江暮白是过来算账的。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江暮白的确是想来找萧寻算账的,只不过要算什么账,江暮白此时脑中却有点捋不清了。
他过来,是要做什么来着?
兴师问罪?还是什么别的由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只见萧寻低着头,犹如一个犯错的小孩,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弟子不敢。”
江暮白冷哼一声,大腿一跨走进屋里:“不敢?为师看你敢得很!”
他走到书案旁的椅子上坐下,沉声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为师?”
这话可听得萧寻是心里猛地一咯噔,身形一僵。
难道江暮白他,发现了?
“没,没有。”
“没有?”江暮白眼尖地瞧见那耳朵上的一抹绯红,他的好徒弟,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
每一次撒谎,耳朵和脸就会一瞬间肉眼可见地变红。
江暮白因喝过酒的嗓子,此刻变得有些低沉暗哑。
他向萧寻招了招手,磁性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你过来。”
萧寻偷偷观察着江暮白的神情,实在是搞不明白他这是做的哪一出,踌躇地不敢上前。
见萧寻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江暮白突然忍不住一把拉过他的手,脑子里只想着跟他的距离再近一些。
原还在犹豫的萧寻本就没站稳,猛然间被江暮白用力一拉,他就这么径直地往江暮白的怀中栽去。
慌乱间他抓到了江暮白结实的手臂,江暮白大手将人一提,萧寻顷刻间就坐在了江暮白的大腿上。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萧寻几乎是面对面地和江暮白贴着。
江暮白的手还顺势放在了萧寻的腰间,那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面前,江暮白虽喝过酒,可身上的檀香味却还是似有似无地传到萧寻的鼻尖,让他觉得得有些头晕目眩。
可这始作俑者,却像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知道那个人儿终于离他更近了。
那种欢喜雀跃的情绪,再一次占满了他的心间。
还没等萧寻反应过来,江暮白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你若不好男色,为什么林牧时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大寿,还那么高兴?”
“啊?”
原来不是发现他身份的事吗?
萧寻刚低头松了口气,泛着红晕的脸庞就被一只大手抬起。
江暮白那双犹如琥珀一般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缓缓启唇:“你看上林牧时了?”
到现在才意识到江暮白在说什么的萧寻,顿时瞪大了双眼,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弟子绝对没有冒犯花折君的意思!弟子发誓!绝对没有!”
所以今天江暮白对他生气,是误会他对林牧时有意思了?好像站在江暮白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徒弟看上了自己的‘同僚’?那确实是该生气。
已经为江暮白安排好借口的萧寻,此刻总算是将心中的郁结给疏散开了。
毕竟无缘无故承受他人的怒火,这种事情是很破坏心情的。
见萧寻说得认真,江暮白才确认是他自己误会了萧寻,松开了钳着萧寻下巴的手。
但他仍然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何那么高兴地就应邀?”
“因为花折君和师尊一样,是弟子敬重的长辈。长辈相邀,不敢不允。”
萧寻有些不敢面对江暮白的眼神,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的情况。
但他知道,若是一直跟自己的师尊保持这样的姿势,实乃大不敬,他要想想如何才能缓解这样难以言喻的气氛。
给师尊守夜可以,但是坐大腿,不行!
可江暮白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萧寻生怕他下一秒又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若江暮白真不是有意为之,劲使大了才造成现在的情况,萧寻要是反应太大,会不会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反而让双方都很尴尬。
江暮白怀中的人儿,在他面前将头垂的很低,从江暮白的视角来看,就是一颗圆圆的脑袋,背后的墨发也因为低着的头滑到了一边,露出了萧寻白皙的后颈,在他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让人忍不住地想伸手去触摸。
这幅画面看得江暮白是喉咙一紧,眼眸中生出了几分克制,连同呼吸也带着些许局促。
他强制自己收回目光,平稳呼吸,忽觉有些口干舌燥:“你倒是懂得尊师重道。”
察觉到江暮白喉咙干涩,声音暗哑低沉。
萧寻终于寻到机会,一个使劲猛地从江暮白身上站了起来,连声说道:“师,师尊,您嗓子不适,弟子给您倒杯水!”
他慌乱地拿起茶壶正要倒水,却被江暮白止住,说道:“这不是有一杯吗?”
说完便自顾自地将手边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清凉的茶水划过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露,倒让他觉得脑子有些清醒了。
只是怀中的余温和方才那鼻尖的发香,仍然让他有些心悸。
不过,他徒弟这茶,怎么感觉比他屋里珍藏的那些还好喝?
“师尊!那……”是他刚刚喝过的。
萧寻脸上那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染上,江暮白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他和江暮白间接接吻了。
这这这,成何体统?!江暮白本就讨厌和他接触,若是等到明日江暮白酒醒之后,岂不是怒意更盛,一下子就把他逐出师门?
他现在只能祈祷明天酒醒后的江暮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如此一来,只要他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为师不就喝你一杯茶水吗?紧张什么?”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