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牯大吃一惊,却非因为自己差点没命,而是它看到墙根与山体之间的间隙变小了,说明泥土在发生鼓胀。再看山坡上有大片树木倾斜,坡面出现多条裂痕。
经验老到的猛牯觉出情况不对,命令所有猿丁立即撤离大墙爬到山坡上方的安全地带,并将前两天已经伐好还来不及搬走的树木就地制成木排。它手抚象牙权杖立于狂风暴雨之中,双目厉睁,肥厚的嘴唇抿得铁紧,似在等待一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果不其然,随着山体一阵痉挛,天摇地动,与卦壁接壤的山坡整体坍塌,泥石流如同一头愤怒的妖兽,张牙舞爪地冲向卦壁之巅。猿族修的大墙和人族建的华城被瞬间掩没,守卫华城的上千名人族战士来不及反应便惨遭无情吞噬,尸骨无存。
风疾雨急,猛牯毫不迟疑,命令猿丁趴在木排上滑坡而下,向人族发起突袭。
此时卦壁上的农人工匠老弱妇孺全在屋舍里避雨,只有力抽带着胡丙、狄丁和少量士兵在雨中巡逻。当泥石流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时,力抽惊觉异常,赶紧奔往华城查看情况。
见华城已无踪迹,战士全被埋葬,大批猿丁坐木排滑泥坡而下凶猛来袭,力抽明知寡不敌众,命令狄丁组织卦壁上所有人员立即撤入洞穴之中。他则留下来阻击猿丁的疯狂进攻。
随着铁胎弓的弦连续响动,冲在前头的十几名猿丁纷纷倒地,血水四溅。后面的猿丁毫无惧怯,冒死冲锋。胡丙和巡逻兵身上的箭很快用完,携带的火药也因雨水浸泡而失效,只得持青铜剑戈与猿丁近战。五尺身高对两丈身长,六尺兵刃对三丈标枪,不对称性作战的结果不言而喻,胡丙阵亡,巡逻士兵被团灭。
力抽为了给卦壁上的族人争取转移的时间,独闯猿阵,凭敏捷身法和非凡体力,戈挑斧劈,杀猿数十员,终究独力难支,带伤逃回蚌壳洞,暂避锋芒。他从洞口向咸池张望,雨还在可劲下,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凭以往的经验,他估计这场业已持续了五个时辰的超大暴雨,将对整个盆坞的安全形成巨大威胁。在这种情况之下,肖妙可和粟蕴如撤回卦壁,与他合兵一处,仍有力量反击猿族,但存在被猛牯困毙于咸池的风险;她们若经蛟江转移至黑谷,则可对猿族进行机动打击,使猛牯不敢孤注一掷对卦壁放手一搏。但卦壁一旦沦陷,她们便无藏身之地,最终必遭猿族屠戮,况且天水茫兮,走不正航道也将舟毁人灭。这两种选择显然都不安全,所以力抽希望她们顺急流沿蛟江直下,能跑多远跑多远,留下火种,使未来可期。可现在风大雨大,他纵有穿云火箭也没法发射信号,何去何从只能由二美自行安排。
回说猛牯立于高坡之上,目睹一千五百余员猿丁飞排滑落卦壁之巅,自料此战必胜。再思人族有大约三千战士漂泊在落月湖上,必须阻止他们再来增援力抽,于是它命令猿丁将伐好的树全抛进山洪之中,希望这些浮木能对活动在水域的人族造成破坏。之后又派传令猿丁去“天崖醢角”把五百制毒猿丁全部调到咸池来,与攻占卦壁之巅的猿丁夹击人族。
它则再次骑上大象,拴着杨逸,率领身边仅剩的五百猿丁冒雨前往落月湖,准备对随时可能赶来支援卦壁的人族进行阻击。
它们才走了两个时辰,天完全黑了,雨却没有停。因没法举火夜行,猛牯只好下令就地宿营。众猿丁便都淋着雨坐在林中休息。
又说肖妙可和粟蕰将三千战士带回盆坞驻扎,因为没有了大河马和鳄鱼可驯,蛇类也将要进入冬眠了,她们便想着多造些火药和箭簇以补充军需,岂知才过两天,一场大雨便打乱了她俩所有的计划。暴雨从凌晨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面对即将漫上堤岸的洪水,是撤是留?两人都一时拿不定主意。虽然她们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但挡不斜风斜雨,全身早已湿透,冷得娇躯微颤。
肖妙可心急如焚道:“这雨再下半个时辰,就要水淹盆坞了,又看不到力抽的信号,我们怎么办?”
粟蕴道:“去咸池可能遭到猛牯的围攻,我们不如先去黑谷,等待力抽的指令。虽说航道难找,但别无选择。这三千兵力必须保存,否则人族将无力与猿族对抗。”
肖妙可道:“我担心盆坞万一被淹,那些火药便都要泡汤,人也有危险,不如现在连人带物全部上船,观望一会再做打算。”
粟蕴道:“你看上游漂下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先把船都开到下游去再安排吧。”
肖妙可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马上登船,指挥船员将所有鹿头舟转移至下游。船刚停泊好,猛牯抛下的原木便陆陆续续漂浮而来,冲击堤岸,发出咚咚的碰撞声。巡逻人员向肖妙可报告了这一情况,她捏了一把汗,直夸粟蕴有先见之明。
粟蕴微笑道:“我只是见到咸池铺了这么多木排,估计狡猾的猛牯可能会使这种阴招来对付在水上活动的我们,才想到应先做出防范。”
两人正说着话,洪水已漫过堤岸。眼看盆坞就要被淹,浮木又将下漂,她们不再迟疑,下令开船,冒着滂沱大雨漏夜前往咸池。她们只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担心力抽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