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谈思考片刻给出回答：“是一种在道德约束下，但没有法律效益的自发交易行为。”

“交，易。”

黎昼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以他的年龄和阅历，似乎对此一窍不通。

“相当于，如果我请秦里帮我做事，那我在心里会记他一个人情。下一次，他请我帮忙，就算不愿意，我顾及他的人情也很大可能答应。当然，欠人情并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欢他的态度。”

季谈皱了皱鼻子，不爽地说：“他没有告诉我他本来的处置方案，只是问我的想法，说会考虑。”

“这就像耍流氓一样。我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否真的被我影响，我是否真的欠他人情。他可以随意改变决定，无论最终决定是什么，都可以说是考虑过我的想法。最终解释权从来都在他手里。”

“只要我提出要求，我就欠他了。”

当然，说到底，人情这个东西可还可不还。但这种下意识占领道德高地的行为，让季谈生理性不适。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很看重恩情的人。他不想欠什么，除非那个人值得他花心思。

黎昼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敏锐地感知到，季谈似乎生气了。于是他有些惶恐，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季谈揉揉他的脑袋瓜，无奈地叹了口气。电视上的采访快要结束了，他听到秦里字正腔圆地说：

“摘除Alpha腺体的行为危害深重。我们应该提倡，无论什么性别都有存在的价值，而不是一味地去‘成为’谁。后续，我们将会继续追溯嫌疑犯的供应商，以及目标消费群体……”

最终，他以“我们会给Alpha同胞一个合理的交代”作为结束。

季谈大开眼界地鼓了两下掌。

如果这件事不是和他有关，他说不定会鼓得更真心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喜欢会说话的人。每次和这些人讲话，情商都仿佛被按在地上摩擦。

黎昼还在瑟瑟发抖，似乎是刚刚被他吓到了。每次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季谈都会感到惊讶：

这么个胆小的孩子，居然是个Alpha。性别真是太神奇了。

说起来，目前最符合他刻板印象的Alpha，应该只有陈子鸿和乌不烨，这俩都是双开门身材，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差。

最符合刻板印象的Omega……没有。

Beta呢？仔细想想，Beta几乎没有刻板印象这东西。他们就像是芸芸众生，除了有一个Beta的统称，性格都各不相同。

“季谈哥哥……”黎昼又期期艾艾地说话了，“那你和哥哥之间，也是交易吗？”

“这……”季谈沉默了。

硬要说的话，他们之间也有人情，黎泛于他有恩。

就凭这一点，无论黎泛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季谈都会笑着把他原谅。但这个承诺，在黎泛看来就是自大，是藐视，是不在意他。

季谈掐了掐眉心，心情又烦躁起来。看着黎昼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眼神，不知为何，完全不想如他意。

“啧。”他不爽地咬牙。

看我做什么，你哥还在跟我搞冷战呢。

“当然是交易。”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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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话的时候，黎泛刚好回家，那季谈觉得，冷战结束的时间将会遥遥无期。但幸运的是，他虽然时常口无遮拦，却从不会把后路堵死。

——他是确认了门口没人才这么说的。

至于是怎么做到的，只需要凝神静气，用耳朵去听门口的声响即可。这项技能是在他下意识分辨黎泛的脚步声时，突然领悟到的。

季谈觉得，这或许是逐步找回记忆的预兆。他在逐步掌握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接受另一个自己。

但他并不想这样。

黎昼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哭丧着脸，像是信仰崩塌。季谈弄不清楚他在悲伤什么，就算是交易关系，那也并不可耻啊。

“滋滋——”系统发出声音。季谈点开一看，居然是漂流瓶有消息了。

他顿时把烦闷抛在脑后，点开主瓶收到的消息：

[我讨厌数学！我恨数学老师！]

嗯？季谈茫然地看了半天。首先，这并不是单独的文字，而是一张揉皱的纸。纸上的两句话像是狗爬，歪歪扭扭地拼接在一起，看着像是个孩子的字迹。

原来瓶子被一个不爱读书的孩子拣着了？

季谈心情非常复杂。

他还挺喜欢数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