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还有我自己!”
“肝脏……不,”他立刻否定,被钳制住的右手青筋鼓起,用尽全力挣脱一边束缚,将手拽到自己面前,剧烈到险些戳到自身的双眼,“眼睛,我的眼睛更值钱,以前的人都说我的眼睛长得精神,移植肯定可以卖上大价钱!”
“到时候……到时候,”他喃喃,“到时候我就能还完债,也能买得起药,买得起药了!”他最后一句话更是声嘶力竭。
司机眼中的鄙夷已经不止一点两点,已经不想跟这已经毒瘾犯到神志不清的人再做纠缠,他现在更主要的任务是护送着雇主回到住所。招呼着手下的人就想把已经癫狂的男人扔到一边。
而就在这时,后座车窗的敲声传入司机耳中。
声音虽是轻轻,却是让他面上一凌,收拾好表情先转身踱步来到车窗前。
漆黑的弧形缓缓摇开一丝缝隙。
一句话的吩咐,司机闻言,转头对着狼狈不堪的人冷冷道。
“凑上前来。”
面黄肌瘦的人听到这句话,颧骨抖动着上扬,那斑黄的齿边裸露,笑比哭还难看,却是他所能绽放出的最大希冀。
“谢谢大人!谢谢!”
膝盖的泥泞随着他不断挪动着向前而擦破一处又一处,膝行几步后,佝偻的身躯下弯,双手覆于喜极而泣的面孔,额头碰地的声音重重,朝着近处的车身不断磕头。
嫌对方的速度之慢,有了刚刚的吩咐,男人没不再像刚刚那般嫌恶,而是拽起人的头发就将人拖上前,被拽着的人不敢有一丝反抗。
他恭恭敬敬地向后车窗递去,方便雇主观察。
隔着防弹玻璃自然是看不大仔细的,但也足够车里的人评估一番价值。
静静的视线先是扫过那即使大睁着也依旧恍惚的双眼,黄褐的肌肤上是密密麻麻的冻疮,贩毒太多年,这样的人他已经看到无动于衷。
灰白色的一边眼球转动着,渐渐停留在那面上唯一的突出之处。
寻常人的瞳孔会自然而然带点棕调。
而此时这双黑黝的瞳孔因为呆滞而失焦,那双比寻常人大一点的眼球眼白更少,瞳仁更多,光线透过那漆黑的视域却也是消失了踪影。
是少见的纯黑。
早年丧失了一边眼后的老人自那之后就对收集眼球有了种执念。
对收藏品吹毛求疵的老人对于这双眼能否进他的收藏还有待进一步考究。
车窗被再次摇下来些许,但也只是比起之前再多了一丝缝隙,连子弹也穿不过的缝隙。
“眼睛,凑近来。”
这句隐约同意对方移植方案的话语无疑是最大的吸引。
老人冷眼旁观着对方兴奋激动的挣扎出所有的束缚,像条死乞白赖的狗一样靠近车窗,仰望着自己。
也因为这居高临下的角度,想要细细观察的想法使得双眼微微眯起。
逐渐清晰的视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将要收入囊中的收藏,而是铁锈的一闪而过。
变故就在这一瞬。
那唯一完好的右眼在这一刻插入不规则铁片的一角。刺入的速度之快甚至没让痛觉神经反应过来,继视野中的全部黑暗后,锥心刺骨的痛觉自眼部蔓延到全身。
光明全部失去的恐惧几乎大过了剧痛。
“我的眼!我的眼睛!”
铁灰的颜色在漆黑的车窗顶端是如此显眼,平整的两端此时斜了一个角度,卡住的车窗被迫难以合拢。
在老人失去的视野里,在那合不拢的缝隙里,那原本呆滞混浊的眼不知何时已经平视缝隙的那一端。
司机没有想到有人在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距离竟然还敢作出袭击,他不明白是从何时被对方获得的暗器,但不妨碍他的手向前仓促袭向褴褛男人的脖颈。
寒芒一闪而过,远处的子弹裹挟着劲风穿刺而来也只不过是刹那,尖锐的一段贯穿脆弱的皮肤,头骨的粉碎也只在须臾。
其它人也是只在短短数秒猝不及防之际被击毙。
临死前的对视,从受制于人的猎物变为猎人,身份的翻转,对方被一枪暴毙的场景他收入眼底。
他微斜着头,像是看出那最后眼神的不可置信。双唇微张,猩红舌尖处,铁灰的颜色显露一端,伪装后的面孔眼角潋滟的弧度依旧。
配合着深不见底的瞳孔,更是想要将人一噬而尽。
那一瞬间对方跪拜的画面自脑海中闪过,仿佛是临死前的片段重演。
那双手覆面下是喜极而泣,也可能是森白利刃自掀起的唇角吐露。
是……那时候。
男人带着最后一丝不可置信的念头失去意识与生命。
……
天边的鱼肚白拉开了新一天的帷幕。狡黠钻过翠枝的空隙,淡淡的金霞浸润一寸寸土地。
整座城市再次恢复了忙忙碌碌的喧嚣状态。
自从提倡绿色交通后,公交车与自行车已成为了不少学生甚至就近上班的白领们的首选。
公交车站旁边的新闻联播播报着昨日市里的车祸事件。
监控是不会说谎的,这是人们习惯性笃定的一种事实,而监控摄像头将车祸的那一幕录得清晰。
犯了毒瘾的乞丐意识不清冲向马路大道,触目惊心的车前血迹成为了案件最好的见证。
车祸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边人或自己的身上,便难有共情。
被草草掩盖了的事件一如往常附近楼道居民们草草遗忘,一同被遗忘了的还有桥洞底下的贫民。
毕竟下面的人随时搬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相反甚至还是件喜事。
“哧……”
车轮的缓缓转停,公交一如既往的刹车声将生活渲染的朴素。
宽松牛仔裤下的白色运动鞋一脚跨上公交车前的阶梯,步履轻松。
洋气的栗子卷发型沐浴着晨曦,发尖镀过一层金辉,看起来蓬松稚气。
稚嫩又讨喜的娃娃脸嘴巴上正叼着百吃不厌的棒棒糖,而那晶莹剔透又灵动的翡翠眸也成了不少人的注意点。
早已习惯被注视了的人专心致志将精神投诸于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啪啪”敲得不行,完成着自己最后的收尾工作
但在最后发送任务结束的消息时他坏心眼的选择了先保留在草稿箱。
慢悠悠抬眼瞧了眼距离目标站还有七八站,选择等自己先到了目标站再说。
就这样拖拖拉拉过了两站后。
信息接收的“叮咚”音在此时接连传来,他纳闷的刷开屏幕锁察看。
公交座位上的不少人就在这时惊异目睹到少年的“一跳三尺高”。
他的午饭被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