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渊不知道符清是如何拖住一众村民找到线索的,只亲眼见到她犹如所向披靡的将军战胜归来,精神焕发地进了慕容桉洞府。
“此事牵连科举,并不在你的任务范畴内。”慕容桉斟了口茶,眉目柔和道,“你选择上报,这很好。”
符清坐得端端正正,她的结令册压着一沓宣纸,上边盖有涂浦离的长老私印,正是她出色完成任务的结果。
“怎么想到要来找我上报这件事?”
这是暗示她要拍马屁吗?
符清想了想,含笑着说:“师兄师姐说,慕容长老您神通广大,若是有重大事件,可以直接找您。”
这话说的浮夸了些,但确实不错。大大小小的门派内都会有人专门联系皇族,而泷霄宗负责与皇室亲族沟通的,正是慕容桉。
慕容桉不辩她话中对错,从结令册下抽出那沓宣纸:“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上报至都城的。”
符清得了许可,兀自舒了口气。
还好,威胁荀家家主这件事没被人发现,不然根本不能当作证据呈给慕容桉。
走出洞府前,她回头深深看了眼慕容桉。
男子如玉宇琼楼中人,泷霄宗上下都赞他气质出尘,但外宗弟子总会道出其美中不足。
那不足之处便在于,慕容桉总拄着拐杖出行。
符清记得慕容桉没有存活太久,他不像其他长老那样抬抬手就能布下大阵除恶卫道,相反,慕容桉只在年少时享有天道奇才的盛誉。
他幼时便被人在体内种了蛊毒,蛊毒反反复复发作,将他折磨致这般模样。
慕容桉自知终有一日蛊毒会吞噬他全部修为,便在少年时将所有魄力悉数使出,只为一鸣惊人,夺得泷霄宗掌门青睐。
昔日奇才,一朝一夕间,残了双腿,终日依靠拐杖,不得过多使用高阶仙术,令人唏嘘。
好在泷霄宗并没有因此弃他不顾,依旧因他曾做出的巨大贡献,将他奉为长老。
天之骄子落得此般下场,定不会释怀离世,符清打心底为他惋惜。
有空同他谈谈心,疏导疏导他吧。
……
符清前脚刚走没多久,涂渊后脚就到了慕容桉面前。
“咳咳……”慕容桉轻咳,拄着拐杖走到桌边,“坐吧。”
涂渊行了一礼,为慕容桉新添了茶后才坐下。
慕容桉:“辛岚说,在沥浔村内她负责追魔,你负责辅佐符清。”
“是。”涂渊颔首承认。
慕容桉笑得一派慈祥,眉峰间隐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敲了敲拐杖:“这么说,你未见到魔?”
涂渊不理解师父问话之意,只道:“见到了。”
“见到了。”慕容桉低声重复了一遍,转而问,“为何不杀?”
涂渊仰首,视线相对,屏息凝神间,竟觉慕容桉双目中的冷冽冷似玱雪峰的雪。
“辛岚说,沥浔村的魔不止一个,她的剑上尚残存有魔息,你的松嵊剑斩魔容易,你说你见过,为何我从你这剑中感受不到一点魔息?”
“他未伤人。”
涂渊一点一点地拼凑起在沥浔村遇见师珴的回忆,甚至想说,那只魔,还救了人。
可话到嘴边未吐出,慕容桉已先降下责罚。
“到镜斋堂,受剑罚。”
涂渊愕然,杯中清茶映照他眼底几分诧异。
师父少罚骂,可即使是责罚他也不会多问一句,这次他竟破天荒地地想求一个原因。
“为何。”
“我教过你们,魔一日不除尽,天下一日不安。”慕容桉忽然厉色,手中的拐杖脱落木皮,化作一把锋利的长剑扎入地面。
阵法祭出,洞府骤然灰飞烟灭,二人周围浮现出一派血腥景象。
尸骸遍地,猩红蔓延至涂渊腿边,略一晃首,便可见附近的死尸下压着被撕裂的残肢断首。
不远处的房屋崩塌,大火四处追击生灵,浓烟中紫雾飘逸,所过之处是一声又一声哀嚎。
哀鸿遍野,恍惚间似听闻一声孩童啼哭,涂渊一怔愣,再眨眼,那剑尖已对准自己的眉心。
一缕邪气从剑尖溢出,不必猜,那是剑灵记录这番景象时所留存的魔息。
幻象破灭,慕容桉收回剑,正色道:“这些是当年我游历所见之景,魔天性残暴,不饶生灵,你当知晓。”
涂渊:“师父,在沥浔村所遇的魔并未伤人,只因他是魔,便要赶尽杀绝?”
慕容桉递去冷眼:“没错。”
涂渊不可置信,他知师父憎恨魔族,却不知这股仇恨会让他仇视任何一只魔,哪怕此魔未曾犯下任何错。
他捉摸不透师父情绪,现下只得拱手道:“弟子遵命。”
慕容桉见他态度端正,气消了大半。
涂渊将踏出门时,他轻敲拐杖:“符清与你同行,她可知晓此事?”
涂渊回视师父,慕容桉的威严有形般压在他身上,蓦然喘不顺气,生出一丝想替符清隐瞒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