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岁上大学搬走之后,向君霓还是第一次在夏天再次睡到这个房间里。
墙上钟表指针还没指到8,不怎么遮光的窗帘透着白净柔和的光线。
她翻了个身,腿压着被子,随后很平和地睁开双眼。
外面厨房里油锅在滋滋煎蛋,抽油烟机突然关闭,铁器和瓷器轻轻碰撞。
偶有低低的交谈声,和窗外的鸟鸣声,一分钟后,闹钟准时响起。
难得她一点也不困,但赖着不想起。偏头瞥见床尾搭着周恪的衣服,不经意踢一脚,衣服就掉到地上去。
昨晚他短暂的脆弱让她心生怜爱,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撒了手退回去,只跟她说早点休息,搞得她一颗心不上不下。
忍几忍,还是憋不住,正想回头跟他算算老账,结果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呼。
周恪睡着后和他平日一样安静本分,手臂压着被子,规规矩矩平躺,像动画片里聪明听话的好孩子的标配姿势,尽显其纯良本色。
呵,都是假的。
向君霓鄙夷他这副面貌。
她越发琢磨不透他,总是装着傻跟她打哑谜,这让她觉得危险,开始怀疑,变得警惕。可他又会毫无怨言地付出,带着种不计代价的意味,他图什么?
滚来滚去赖了好一会儿后才起床,洗漱完顺着味道飘到厨房,嘴里说着好香好香,过去发现竟然是周恪戴着围裙掌厨,邵凤梅给他打下手。
就想走,但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假模假样在厨房外面晃一圈才准备溜。
她没觉得他们是和好的状态,但周恪好像完全忘记这回事,在她下一步动作前就喊住她:“君霓,过来,尝尝这个,刚跟妈学的。”
厨房里两双眼睛都看过来。
他夹着一筷子蛋卷,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满脸真诚,旁边邵凤梅笑得意味深长的目光游走于两人之间:“快来尝尝,周恪忙活了半天呢。”
好好好,玩这个是吧?
向君霓眯着眼笑一下,过去从他手里接筷子。周恪却扬了下手避开:“直接咬就行,别掉了。”
她给了个眼神刀警告,周恪装看不懂,她边掐他后腰边低头去接,囫囵咬一口:“嗯,还不错。”
周恪侧了下身,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顺手从台面抽了张纸给她。邵凤梅倒是旁敲侧击着:“多夸两句呀,下一次小周做着才有劲呢。”
向君霓配合地伸出两个大拇指,咧着嘴笑:“你可真厉害呀。”
有重音有强调,给周恪听乐了。
邵凤梅摘了围裙去喊向延,向君霓就留下帮忙摆盘端菜。从餐厅折回时扫一眼弯着腰洗洗涮涮的周恪,并不打算和他讲话,绕过他身后去里侧拿餐具。同时周恪抬手关了水龙头,盘子放沥水架上,转了个身就很轻易地挡住她去路。
向君霓也不着急,一副我看看你要干嘛的表情。
他笑起来,伸手要捏她的脸颊,被她仰着身子躲掉:“你手是湿的!”
“擦过了。”他换成手背去碰,但被她啪啪啪拍三下打掉。
“别挡我路。”她说,挤开他就走,刚越过他身位被他反手横腰拦住。
向君霓身子一紧,随后被他扶着腰转过身。
“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他看着她认真说,“是我的错,只想着解决问题,却忽略了你的情绪,你生我的气,我完全理解,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错不在你,所以你也不要和自己置气,有话想说的时候不要因为我在旁边就憋着,也不要因为是我做的饭就不好好吃,你完全可以暂时不原谅我,但也给个机会,再考察考察我,好不好?”
一大串的说了些什么?向君霓腰上热热的,脑子放空着还没跟上趟。
“你太唐突了。”她直接地说,“我都没准备好要听。”
“嗯?”
那边主卧的门发出吱吖声,邵凤梅和向延从里面说着话出来。
她立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打量一下,然后快速转身离开了厨房,到餐桌前摆着餐具。
其实多少是听到了点,但她莫名有点害羞,并且短时间内不想再直接面对他。
周恪也跟没事人一样出来,想搭手帮忙,一不留神握上她的手,直接被她一个警惕的眼刀甩回来,炸毛一样,机灵的不行。
他摸摸鼻子,转眼看见她泛红的耳根,这下好了,再看她继续一丝不苟无视他的样子心里就升起一股诡异的愉悦。
他琢磨着自己真有点毛病,又忍不住继续逗她。
于是故意当着父母面变本加厉献殷勤,给她夹很多菜,和她搭话,给她递纸,对上她警告的表情他笑,餐桌下被她踢一脚他还笑,向君霓起身离开他也跟着走,她在前面步伐越来越快,他在后面咧开了嘴角,迈大步子也跟上她的速度。
进屋的瞬间她想把他关在门外,他眼疾手快用脚卡着门缝,回头喊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