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想娘没说话,但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意为默认。
埼玉轻声道:“人的性命,可真薄啊。”
钟离秋已经呆在原地了,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半空一点,感觉内心空荡荡的,只有穿堂风吹过。
她突然感觉自己爱与恨都那么简单,那么无足轻重,就像春天里,路上随处可见的蒲公英,春风一吹,就散了。
“这个事情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好好想想,我先走了。”寸想娘转身欲走。
“等等!”钟离秋忽然回神,攥住寸想娘的袖子,急切道:“那你现在就召回,不能再让蛊虫在她的身体里继续待下去了。”
寸想娘无奈回头,“已经不急于这一时了,召回之后需要我带你们顺着蛊虫和我的感应,去寻找那人所在位置,马上我要走,就算召回了,也没空去找她。”
“那你先召回,别让蛊虫在她体内了。”钟离秋坚持道。
“用不着,等我回来,我召回蛊虫就可以找到她,替她解毒,医治她,现在召回,丢失了她的踪迹,就没法替她解毒了。”寸想娘安慰钟离秋,“没事的,可以挽回,现在习武的人体魄都很强健,兴许可以度过这一关的。”
钟离秋恍惚着应了一声,寸想娘这才离开。
“没事吧?”寸想娘走后,埼玉站到钟离秋身侧,担忧地问她。
钟离秋并不回话。
“唉……”梅停云长叹一声,想到之前寸想娘安慰钟离秋的动作,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在钟离秋背后抚了抚。
“我是不是不该反应这么大?”钟离秋苦笑道,“之前我做将军,见惯生死了,江湖这么大,也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无声无息,有的惊天动地,这次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可能是因为你觉得,是你亲手害死了她吧。”冷慕白站到钟离秋的另一边,抬起手轻抚她后背。
“但我之前在战场上也手刃过无数人啊。”钟离秋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一样,”冷慕白摇头,“我跟你就是在战场上认识的,但那些士兵,不是被你杀死的,是被战争杀死的。”
钟离秋举起手,放在阳光底下,她迎着太阳光,凝视着自己的手,仔仔细细,一寸一寸。
“那这个小偷,是我亲手害死的吗?”
冷慕白依然是摇头,“不是,是偷窃害死了她。”
“但我本可以不对她下毒的不是吗?”
“不是,你下毒是为了捉住她,你早先也说过,要是捉到她,她把钱还给你,你就替她解毒。”
“但已经来不及了,自我对她使用上那蛊虫的一刻起,就来不及了,她的生命就已经被我破坏了。”
“钟离秋!”冷慕白罕见地含着薄怒,呵斥住她的念头。
“首先,你不知道这蛊虫的威力,这是寸想娘给你自保用的,有人偷窃你的东西,你给她用上蛊虫,这天经地义;
“其次,是她先来招惹你的,不是你好端端地就给她下毒;
“最后,你打心眼里就没想害死她,而她现在也没有死,我们都还有补救的余地,你没听刚才寸想娘说吗?等她回来,就可以找到那人,替她解毒,还来得及。”
钟离秋猛然把头扎进冷慕白的怀里,不一会儿,冷慕白便听见自己胸口处传来呜咽之声。
她也能感受到,滚烫的水滴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轻轻拍着钟离秋的后背,听着她口齿不清道:“对不起……呜……对不起啊……”
梅停云和埼玉也默默围上来,拍着钟离秋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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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想娘赶回苗疆,苗女们都安然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没出事?”寸想娘嘀咕道,径直走到最里头主女的吊脚楼里。
进去之后她就看见,主女正坐在竹席上煮茶。
“主女怎么突然附庸风雅,开始煮茶了?”寸想娘一屁股坐到主女旁边,调侃道。
“还有,突然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主女给她倒了一碗茶,寸想娘看到这一大碗茶,就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大碗喝茶,这才是熟悉的味道。”
主女腾出手扇了她头一巴掌。
“哎哟!”寸想娘捂住被打的地方,“嘿嘿”笑了起来。
“确实有事,”主女放下茶壶,正色道,“今天我为什么煮茶?好问题。”
“因为我有来客要招待。”
来客?寸想娘诧异地看向主女。
“但是她们暂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最终你能不能见到她们,取决于你的选择。”
选择?寸想娘越发迷糊。
“今天这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苗疆真的出事了?”寸想娘头往外面抻了一下,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大家都好好的呀,也没出事,到底怎么了?”
主女叹口气,“本来还没到时候的,但是没想到你们有缘分,提前遇见了,那我就只能安排你们正式见面了。”
“到底什么事啊?”
“你跟你朋友,之前遇到的小偷,记得吧?她就是我的客人。”
“哈???”寸想娘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