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样,他告诉自己。冷慕白没有别的意思。
可他的理智也告诉他,他正在渴望一个万一,一道垂怜的目光。
他的渴望并不受理智控制,其他都可以,所以他一次次按捺内心的洪水。
他知道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清醒地知道。
可是唯独不能决定。
决定离开她,做一个余生偶有交集的朋友。
他想,他再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她眼底闪亮。
在他偶然间瞥到的关于爱情的只言片语之中,有说到爱情说白了就是对理想的追求。
冷慕白在他那里的确是一个理想,他感觉自己永生也追不上。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成为冷慕白的理想呢?
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眼睛是紧盯着冷慕白的。
冷慕白看他结果反被看了回来,感觉十分微妙。
其他人都是粗神经,没注意到这些不易察觉的交锋,唯独寸想娘,瞥了他们一眼又一眼。
埼玉感受到了,遮遮掩掩地将头侧过来,避开她的视线。
寸想娘:?
她隐秘地笑了起来。
她还没说什么呢,这小子就鬼鬼祟祟的,不是摆明了有猫腻吗。
她不无怜悯地看了埼玉一眼,心里想着他还是太嫩了,又看了一眼完全对这些私底下的暗流涌动毫无所察的冷慕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也是,怎么有时候敏锐至极,有时候又迟钝得要死呢?
真是叫旁人看得着急。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动,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道:“埼玉,你刚才非要出去做什么?”
埼玉被骤然而来的问句吓了一跳,谨慎回道:“我想着不能没有一个人会做饭,大家都各有各的长处,不如我去学习学习,以后路上也好照料大家。”
寸想娘一怔,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顿时恨其不争的意思就从眼底流露出来了。
这么好的事情,稍微润色一下,立马能在冷慕白心里留下痕迹。
他却非要说的这么实诚!
不过她很快又疑惑起来,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甚至只是埼玉一个人的独角戏,她非要掺和进来干嘛?
她再看了一眼两人,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有些心热乎乎的人,摆着张臭脸,却总是第一时间提供帮助,这样的人容易被人误会,也容易被人喜欢,但却很难让人走近。
大家都怕被表面的冷气割伤。
可是她到底孤不孤单呢?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无论怎样,有一个人赤忱地向她靠近,总是让人心生暖意的吧。
为一团炙热的火焰添一把柴火,让火焰灼灼地燃烧,多美。
外表坚冰,内心酷夏,多好。
她微微笑着,将视线久久地投注在冷慕白身上。
冷慕白,唯一坚定不移的纯粹的白。
世人慕你。
想到这,她想她也不必多说了,对于爱恨都很纯然的人来说,心计过多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扬手一抛,看纷扬的絮能结出什么样的果。
于是她微笑着说:“你能想到大家,这很好。”
钟离秋猛然抬头看她,菜叶还有一半露在嘴外。
寸想娘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这样说话?
寸想娘表情僵硬,她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
她平复了心情,和缓道:“梅大夫懂医,我擅毒,冷慕白会武,埼玉正在学习厨艺,你会什么?”
她目光轻轻搁在钟离秋身上,钟离秋却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她半点不畏惧,扬声道:“不知道是谁自己把自己毒晕了!”
寸想娘脸上缓和的表情裂开一秒,又迅速合上,“我自己解毒了。你可以吗?”
钟离秋一时间确实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武艺?没有冷慕白高强。医毒半点不会,最多可以煎药。细心?也不如埼玉。
这么想一圈,从她身上竟然真的找不出什么值钱的能力。
可她半点不怵,抬头挺胸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价值,你没发现是你没有识人的眼光!”
寸想娘被她理直气壮的回答弄得一梗,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出话来回她。
“哼!你说不出话了吧!让人说不出话,难道不是一项能力吗?”她“吸溜”一声,将剩下的半截菜叶吞进嘴里。
寸想娘看着她,心情复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样啊?”钟离秋一边嗦着菜,一边口齿不清道。
“你以前还有世家小姐的风度,现在……”寸想娘嗫嚅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真是一副乡野莽夫的样子了。
寸想娘仰头望天,大家都怎么了?
只有梅停云,还是好的了。
她向角落看了一眼,他果然正在斯文地吃着晚饭。
寸想娘满意收回目光,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