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伸出去的手指望去,赫然见到药堂背面有个生火的小房间,现在还有些弟子在看药的火候,因而小房间里面热气腾腾。
现在虽说是夏末,但是照样很热啊,要是把人藏在这里,还能活吗?
钟离秋心里浮现大大的问号。
冷慕白“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她干涩道:“我把人放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人生火的......”
钟离秋翻了个白眼,“废话,那时候我们煎完药就拿出去了,布泽门里头也没有别的病患,哪里用得着生火。”
冷慕白没再接话,而是赶紧上前,扒了扒柴堆,从里头扒拉出来一个人。
只见那人浑身发汗,热得满面潮红,可是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嘴巴也被封住,身上还被一堆柴火压着,无法离开也无法出声。
早就昏了过去。
别说逃离,连活着都是奇迹。
冷慕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小心翼翼把她扛到外面来,那人被冷慕白粗鲁的动作弄得干呕起来,可是呕了半天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埼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这几天,你给她送饭了吗?”
冷慕白步伐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几人跟在她身后,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声音:“没有。”
“冷姑娘,你是不是没有拘禁过人?”梅停云望了望被她扛在身上的虚弱无力的人。
这次冷慕白的声音更沉闷了,“没有,我都是当场现杀。”
梅停云哽住,你当是活鱼吗?还当场现杀。
此时满心无语不知道从哪里说出口,干脆不说话,他也闷不吭声跟了上去,心里设想等她把人放下来他一定要揽下照料那人的活。
不然也许这个异族奸细会成为他们这次的事件中唯一的伤亡者。
梅停云:允悲。
冷慕白没走多远,走到药堂旁边平时用来堆放药材的屋子,角落里有张小床,不知道是何人用来歇息的,总归此刻无人,冷慕白就将异族之人放了下来。
埼玉几人跟着走进,走进来之后,埼玉还问:“这不是有个好好的适合放人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他就被身边的钟离秋杵了杵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于是埼玉闭口不再多言。
冷慕白也不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将异族之人身上的绳索松了一些。
梅停云早去外面打了凉水,想给这个异族奸细降降温。
可是他站到跟前才意识到这个异族之人是个女子。
寸想娘接过他手里端的一盆凉水,沉默着给这个女子降温。
梅停云还茫然站在原地,他在想他刚刚立下的誓言,是不是已经被打破了?
随后看着寸想娘悉心照料的手法,他放松了一些,觉得就算不是他照料,也是寸想娘这个靠谱的。
只要不沦落到冷慕白手里,都好说。
事后他听钟离秋背地里和他解释,冷慕白压根不会照顾人。
她连自己都不会照顾。
虽说她懂点医术,会照料病人,但是除此之外的日常生活,她一点都不懂。
在她和埼玉跟她走一路之前,她都是一个人幕天席地睡觉的,赶路到了夜晚找个树上去也是常事,吃的东西估计就烤点野味,也应该是什么调料都不加,熟了就吃,渴了再喝点山泉水。
过的是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
梅停云有些明悟,也有些复杂,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将自己过得跟苦行僧一样的人。
他知道冷慕白是杀手,但这是头一回直观面对她的过往生活。
不会拘禁人,只会杀人,照料自己都不会,这几件事情,足够他在心里同情冷慕白无数次了。
所以他问:“你们为什么跟在她身边,就是这个原因吗?”
钟离秋沉默片刻,道:“有这个方面,也有别的方面。”
“最重要的是,我们觉得她值得。”
梅停云若有所思。
第二天,是个雨天。
已经有很多人好转,家属像布泽门辞行,说要下山。
布泽门也不留人,淡淡随他们去了。
有人壮着胆子问山下的医馆什么时候开。
谷仪掀了掀眼皮,“不是有医馆开着吗?”
问的人讪讪道:“那些不是贵宗弟子开的,我们实在不放心......”
“究竟是不放心,还是觉得太贵了?”谷仪反问。
那人也不瞒着,说了实话:“......都有,都有。”
谷仪冷哼一声,“就我们便宜罢了。”
看着面前这人诚惶诚恐的样子,他颇觉无趣,停顿了一下就说道:“等这次的病患都医好,山下的医馆会开门的。”
那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谷仪转身走了,没说什么“你在山下要小心说话”“你以后都要敬重医者”这种话,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要是无心,他说再多都没用,要是有心,什么都不说也可以。
不管外人怎么样,从今往后他们布泽门,是按照自己的原则行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