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车里暧昧旖旎的气氛也散去了大半。祁纫夏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回到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的谈铮。
谈铮清理完口红印,理了理起皱的领带,把镜子还给祁纫夏。
“我上去了。”他下了车,站在驾驶座门边,和祁纫夏隔窗说话,“开车当心。”
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的声线便已经恢复了平稳,除了略有褶皱的西装肩头,看不出丝毫异样。
祁纫夏“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紧接着一脚油门,缓缓驶出车位。
谈铮在原地目送她很久。
今天的祁纫夏,温柔到不像现在的她。
谈铮怔怔地想。
车刚刚开出去没多久,还未驶出停车场时,祁纫夏给程影打了个电话。
“人都接到了?”
程影:“嗯,在回公司的路上了。”
祁纫夏升起车窗,把空调的温度往下调了两度,“去会议室等我。记得走专门的电梯通道,尽量不要被别人看见。”
*
后来果真如祁纫夏所言,她来思博的频率明显提升了不少。
她出现的地点并不固定,有时是高层的会议室,有时是谈铮的办公室,也有时,是项目部的大开间。
在员工面前,祁纫夏没有任何的架子,待人亲切随和,就连行政前台都能打成一片。
管理层里,有人将此视为担忧,甚至在谈铮面前直言,放人祁纫夏和思博的员工走得太近,会有后患无穷。
但是这种论调,很快就归于沉寂——在帮忙和外界各方周旋的事情上,祁纫夏的出面,给了思博太多便利。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那些怀有微词的人,自觉成为了哑巴。
整个四月和五月,祁纫夏忙得前所未有。
她一半的注意力要分给谈铮那边的工作进度,另一半则要留在新远,监督他们新业务板块的筹备。
严格来说,这才是她回到黎川新远以来的最大项目。当初软硬兼施让祁建洲签署文件的时候,她虽没立过军令状,但是彼此都深知,如果搞砸,祁纫夏在新远的声望,可能要打个对折。
一个平常的上午,祁纫夏抱着文件夹,外车去了祁建洲居住的疗养院。
近期的工作千头万绪,祁建洲虽然身不在公司,但毕竟还是集团董事长,有些事务必须向他汇报。
听过祁纫夏对思博今后的打算,祁建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把握好分寸,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否则新闻一登,面子上也不好看。
祁纫夏点头称是。
和文芝确认过祁建洲最近并无异常,她便准备开车回公司,谁知刚刚走到花园里,她忽然就被一位身着米色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吸引了注意。
原因无他,这个女人正颤巍巍地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
眼见那个女人身边并无陪护,祁纫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从她站立的角度看过去,那女人的身量纤瘦极了,似乎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长发盘得松垮,哪怕只是一个侧影,也显得精神不济。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她走到那人身边问。
听见声音,女人抬起头,温婉而歉然地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忙扶我站起来吗?我想摘一朵花带回房间。”
祁纫夏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面前却是一棵石榴树,花期才刚刚开始,梢头就已初见灼灼花蕊。
“当然没问题。”祁纫夏说。
她搀住女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慢慢挪动着脚步,一步步走到树下。
“我很喜欢石榴花,每当花开,也代表夏天快要开始了。”
女人伸手,于浓绿枝头之间,轻轻拧下一朵鲜红的石榴花,珍重地捧在掌心。
“可惜,我没办法养它们,也只能这么看几眼。”
她话里有显而易见的叹惋,祁纫夏不由自主地追问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养呢?”
女人叹息道:“我身体不争气,没法长期接触花花草草。”
难道是花粉过敏?
祁纫夏心头警铃大作,正要劝说女人放下手里的花,同时远离这片花草茂盛的区域,却又听她接着说道:“哮喘这种毛病,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这么多。好在我对花粉的耐受力还算可以,偶尔闻一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怎么行?”祁纫夏担忧道,“哮喘发作严重了,是会出人命的。”
孟宁柔柔一笑:“小姑娘,你这个语气,倒是很像我的小儿子,对待我的病,看上去比谁都如临大敌。”
她边说边坐回轮椅上,把那朵娇艳的石榴花拢在手心,“我和疾病共处了几十年,早就是老朋友了,我很了解它。”
祁纫夏犹豫了一瞬,还是礼节性地问道:“您身边的陪护不在吗?需不需要我送您回去?”
孟宁坦然说道:“不用了,我特意支开他们,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你不用为我担心,去忙自己的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纫夏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和女士道了别,就返身往停车场走去。
折返时,她情不自禁地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位女士的眉眼,有点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