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
体育场馆极富设计感,玻璃幕墙、聚四氟乙烯薄膜与混合钢制部件托举起这幢五层晶石建筑,沉肃棕咖色外覆其上,与学校整体建筑风格相得益彰。
馆内,迎新晚会舞台灯光炫目。观众席坐满了管理学院大一新生,负责场务工作的高年级学生在黑暗中穿行。
“夏夏,好了没?要到我们了。”长发女生对着镜子捋头发。
“快了快了,这个结还是很松啊。”
姜屿夏扎着丸子头,手忙脚乱,陷在白纱裙的蓬松裙摆里,烟粉色缎带缠绕在十指上,几乎拧成麻花。
“刚才那男生说前面还有两个节目,不着急。”
她终于系好了缎带,在妆镜前坐直,“一一救我!帮我看看妆掉了没。”
安珞一凑近,左右打量,顿了顿,垂目翻出化妆包,“别动,帮你补补。”
三道敲门声响后,有人推门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水蓝色学生工作工牌在胸前绕着圈。“同学,第三个节目已经开始了,你们是第五个,准备一下过来吧。”
“好嘞,谢谢。”
安珞一利落补好妆,把两人的包和衣物塞进储物柜。
前往舞台候场区需经过一道很长的走廊,学生工作人员络绎不绝,节目演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迎新晚会节目单上,除去三四个节目由学部请来的专业人士负责,其余大部分节目都是高年级学长学姐参与。姜屿夏和安珞一业余搞搞吹拉弹唱,也过审了一个节目。
“夏夏!”短发女孩招手,怀里抱着一摞硬质塑料封皮文件,“这是你室友么?”
姜屿夏拧眉:“是啊,我诓来的。”
短发女孩挠头:“下次请你俩吃饭啦,加油。”
负责承办迎新晚会的院学生会联系姜屿夏的时候,对接人就是这个女生。大二选修课上两人组队做过小组作业,彼此相熟。
那时姜屿夏正焦头烂额,处理大三开学班级和各类社团的学期工作,一边又在为选课和学习计划做各种安排。
“天使夏夏求支援!”对方如泣如诉,“你不帮我我要被开除了,文宣部也要倒了。”
她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面前电脑屏幕上是密密匝匝的待办清单文档,仿佛蜂巢,看得人很惆怅。
切到消息界面,眼皮都没掀,三两下敲下回复:“没空。”文艺宣传部倒就倒,她还有好多事没做,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
对方在网线后哭嚎,她充耳不闻,熟练地打太极。
有人竟在图书馆用机械键盘,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吵得人想报警,好想替天行道;手里的小型计时器,上面被安珞一偷偷贴上幼稚园贴画,扔了可惜,撕了留胶,索性一直用了……终于关注到宝贵时间已流逝半小时,她满头黑线,暗骂自己神游天外,定了定神,开始倒计时刷雅思阅读。
“有优质大帅哥,夏夏来嘛。”对方还在鬼哭狼嚎。
她眼皮跳了跳。
左眼皮跳。
唯物主义者姜屿夏放任自己点了头:“好,我来。”末了又在聊天框内飞速键入一行字:“和室友俩,可以吗?”
没出息没原则。
这就不管暗恋对象的死活了?
资深颜狗姜屿夏想在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就地掩埋……顺便把用机械键盘的那个男生一起掩埋。
不知为何有种背叛的感觉,她其实满心满眼都是暗恋对象。
可暗恋对象似乎没有管过她的死活。这段时间不断地刷新聊天框,仍然只能在底下找到那个蓝色旷野的头像,对话停留在前天晚上,他说的“晚安”。没有更新的消息了。
一颗心被牵动得七上八下,她想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
对方显然极为高兴,大肆庆贺自己的外交游说水平,她忽略了滔滔不绝一串“鬼话”,关注到时间节点,“下周二在咱们院主楼A座审节目,具体时间地点我之后发给你哦。”
当晚回到宿舍,姜屿夏才告诉安珞一这件板上钉钉的差事。
安珞一也忙到每天祈福祝祷,希望天赐三头六臂。不过对她先斩后奏的恶劣行径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推掉和付景言的周中四顿晚餐、周末半天约会。啃着汉堡三明治,和她一起抽空在排练厅准备节目。
“学生会办事这么着急的吗?怎么不早说。”安珞一开始质疑学院学生组织的整体水平。
“不知道,大概是出了点状况,找我们救急。”
姜屿夏找负责老师办下了大学生活动中心四楼舞蹈排练厅的借用手续,练了很多天《胡桃夹子》的选段。安珞一有时会来蹭舞蹈排练厅的三角钢琴练音准、发声和气息,偶尔跑去学生音乐厅。她对着整面墙的镜子观察站姿和动作手势,余光瞥见姜屿夏转成陀螺,七八圈后失去方向晕晕乎乎晃到一边撑着把杆喘气,心惊肉跳。
业余选手姜屿夏一周多每天都腰酸腿疼,苦大仇深。
有机会“巧遇”帅哥,忍了。她给自己打气。
又转过一道弯,巨幅玻璃透过清冽月光,走道显得半明半暗。
她不由感慨学院财大气粗,院级迎新晚会活动场地竟能让学校批下来体育场馆,尽管和学校礼堂相比略逊一筹,但已经很不错了。
眼镜男生拉开沉甸甸的双开橡木门,音乐和色彩从门内溢出。
“谢谢。”两人快步走进场馆。
身后橡木门无声无息合拢至严丝合缝,男生继续在前面引路。
大功率舞台音响周身是幽邃的黑色,聚光灯漫反射而来的光线中,音膜外缘鼓动的灰尘闪亮犹如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