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怎么看怎么诡异,已经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危机四伏的雾气之中,和孟烛阴走失,黎玥祈这下反倒是冷静下来,没有了那人在自己身边扰乱心神,她也能大展拳脚去干那些想做的事情了。
顺手把手中的花束放在背包里,就塞在小菜包身边,她确认不会把这些娇弱的花朵弄散架后才放心。
那人给自己的东西,尽管看着摸着都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乱丢。
但如果,人家真的只是一个长得肖似神明的普通天师呢?那岂不是自己的漠视害他身处险境。
思及至此,黎玥祈的脚步一顿,反手从包里掏出黑发娃娃抱在怀里,也怕他一个不注意把花束压坏了,叹了一口气:“领路吧,小宝,我们得先把另外一个人找到。”
一直很反对她去找别的男人的小菜包沉默着,抬起手指向前方。
他今天不叽里呱啦跟她讲一大堆话,闭口不言的反常模样引起了黎玥祈的注意,她试探性地说道:“你也觉得那人很像是祂,对吗?”
“他只是长得像罢了,空有这样一副面皮,”小菜包终于有了点激烈的反应,只不过找错了重点,娃娃轻哼一声,“我可不怕他。”
黎玥祈有一搭没一搭套着小菜包的话,想看看和神明有血缘关系的他察觉到了什么,可惜就接触了刚刚那一会儿,黑发娃娃比她还懵,一问三不知。
就这样在江边慢慢往前走着,黎玥祈突然面色一凝,耳边除了哗哗的江水声,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非常细微的空灵歌声。
在这种地方还能悠哉唱歌的,除了凶诡别无他物。
一手提着小菜包的胳膊,一手握着短刃,与孟烛阴失散了有一会儿了,怕他一个人出什么事,黎玥祈不免得有些心焦,大步往前走去。
眼前的浓雾逐渐散去,穿着一身破烂白衣的小女孩坐在江边的垂柳下,偏着头看不清正脸,她的双腿泡在水里,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怖的青灰色。
脖颈处有着非常显眼的紫红色掐痕的女孩浑身湿漉漉的,不长的发尾处还在往下滴水,在她身下蓄成一滩小水池。手上有非常明显的挣扎痕迹,指甲充血断裂,指缝里都是水底下的淤泥。
随着黎玥祈毫不掩饰的靠近,杂乱无章的歌声停住了,小女孩慢慢转过了头,用被泡肿了和鱼一样突出的眼珠看着黎玥祈,忽而疑惑地开口:“你是……?”
能交流的凶诡,再加上村子里男性的异常,黎玥祈心想坏了,是个能讲道理要复仇的,又要折磨她的良心了。
“我是来这个村子里镇压凶诡的天师。”对方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黎玥祈也就收起了短刃,老实回答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被掐死还是被溺死的小女孩,她的年龄太小,看着也就七八岁。
“哦。”女孩点了点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小菜包,又说道:“可是为什么你带着一个凶灵?是你在奴役他吗?”
“我母亲没有奴役我!”比黎玥祈更着急解释的是小菜包,黑发娃娃顺着前者的动作往地上一蹦,稳稳当当地站好之后叉着腰,骄傲地和小女孩介绍自己:“我才不是什么凶灵,我是父亲和母亲爱的结晶!”
说到母亲这个词的时候,小女孩的眼里突然有了亮光,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充满死气,她用自己已经开始腐烂的嘴唇勉强勾起一个笑容。
“我也有母亲,”小女孩模样的凶诡就这样和黑发娃娃交流起来,“我还有个姐姐呢!”
说到这里,她往下一跳,沉入江中,又冒出半个头来,浮在江水中央向小菜包招手:“你看,我的母亲在这里。”
在她有动作时就已经握刀警惕的黎玥祈朝水底看去,年轻女子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江底,她容貌姣好,穿着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工作服,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已死的腐烂感,祥和平静地闭着眼,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此一眼,加上其他人的描述,黎玥祈就能确定,这是他们那位不幸牺牲的江天师。
看来是不得不动手了,黎玥祈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冷静起来,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在脑中忖量着一会儿打起来要怎样做,才能夺回同事尸首的同时又击溃面前的凶诡。
神言第一时间只能做到一件事……决定了,她来制伏凶诡,小菜包趁机到江水中把尸体带回来。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黎玥祈的反应,沉在江水中小女孩发出了一连串尖细的笑声,随着水波沉浮,她的身边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堆婴幼儿模样,看着并无神智的水诡,正渴望又怨毒地盯着黎玥祈,仿佛要在她的腹部撕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借她的身体重新降临人世。
它们的这个念头惹火了小菜包,怒不可遏的黑发娃娃向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用眼神冒犯他母亲的诡物们,背后的丝线愈加崩裂,隐隐约约能在那个小缝隙中,看见埋藏在棉花中的一点浅金色。
你死我活的争斗一触即发,小女孩突然又冒出头来,先是挥退了自己这些没有神智的妹妹们,在眨眼间来到了岸边,当然,离小菜包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贸然靠近面色不善的娃娃,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被对方撕成碎片。
母亲,就是能引爆他情绪,让面前这个凶灵撕碎伪善面具的唯一雷点,当然他的父亲,那只缠绕在面前这个天师身上的黑色长龙,刚好睁开了鎏金色的眼,冷冷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