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接受了阿斯蒙蒂斯的解释之后就老老实实地盯着伊勒沙代。
他的盯着是真盯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种。
约里几次回头都能看到他直愣愣的双眼,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当事人伊勒沙代却毫不受影响,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
待到伤势恢复,他便立刻启程,如之前所言前往沙漠。
利维坦百般不愿也无法,只能隐忍地跟上。
*
当离开最后一片草原,正式进入无垠大漠后,他们选择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一座半荒废的沙城。
”停停停,沙城?那种地方不都是流匪贼寇常去歇□□易的地盘吗?你们这一行人伤的伤弱的弱,怎么敢去那儿?多走一会儿换个绿洲城镇多好。”阿斯蒙蒂斯完全不能理解。
这是专程找事去的吗?
“我们……也不想,在那儿啊,但是,但是,遇上,特别……大的,沙、沙尘暴了嘛。”
阿斯蒙蒂斯长叹。
怎么忘了,圣子是招灾体质。
他不找事,事也会去找他。
利维坦继续磕磕巴巴讲述,他们在沙城落脚之后,也是想着这里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待沙尘暴过去便继续赶路。
奈何,他们这一行人里长得惹眼的就不在少数,想不引起心怀不轨之徒的注意都难。
利维坦掰着指头数:“第一个、日夜,遇到,小偷……三批,劫匪,两批,敲诈,两批,人贩子,四批……想算命、骗钱的,一批。”
到最后他都快长记性了。
“那圣子怎么处置他们的?”
阿斯蒙蒂斯直接没问利维坦做了什么,他太了解利维坦这家伙,人类不招惹他也就算了,他眼里完全看不见人类,招惹了那就只能变成他的腹中餐。
他只好奇圣子干了什么。
“一开始……都放了。”利维坦慢吞吞道,“他们,被抓以后,都哭得,很惨,说……自己,身世凄惨,有多可怜,下次、再,再也不敢了,人类嘛,就是,或多或少,有一点,无用的怜悯……和善良。”
于是就把那些人放了。
利维坦不太理解,他都看得出来他们在说谎,下次照样作奸犯科,伊勒沙代怎会看不出来?
但伊勒沙代就是这样做了。
后来果不其然,同一批人还试图来偷袭他们。
如此来去三次,利维坦都忍无可忍,想着干脆要不他一口吞了,免得后面麻烦。
可伊勒沙代动手更快。
“他们……一下子,就,死了。”
简单粗暴,连个伤口都没有。
眨眼之间就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利维坦那时以为伊勒沙代还会与他们纠缠,便晃神想别的事去了,回头就见那些故技重施的盗匪倒在了地上。
若非他身为魔王,自有本事能判断人类的死活状态,他只怕还会觉得这些人不过是睡着了。
利维坦属实吓了一跳。
这种惊悚感就好像是看到玛门宣布散尽家财从此投身公益慈善事业了一样。
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他对“天国圣子”本应具有的品格性情的固有认知。
他震惊之余甚至磕磕巴巴地问出了不该从魔王嘴里问出来的话:“你,你怎么能……杀人呢?”
好吧,他身为七罪魔王应有的品格性情也是被打破了。
相较于他的大惊失色,伊勒沙代显得淡然很多,仿佛不是杀了一群活生生的人类,而是随手捏碎了几块石头。
“行恶欺善,不思悔改,当杀。”
利维坦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依旧显得怜悯温柔的神情,直愣愣地觉得,好像很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他对天使了解不多,别西卜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提到过去,但他从那些堕天使们的只言片语中还是知道,天使,似乎,好像,不该杀人吧?
但伊勒沙代真论起来也不是天使……
利维坦心情纠结。
这算不算是他的不对劲之处呢?
阿斯蒙蒂斯听到此处,摸了摸下巴:“他杀人的时候,只有你在?”
利维坦想了想,回道:“还,还有那个……跟他,一样,右耳双环、的男人。”
哦,那个祭山族奴隶。
虽然性格怪怪的,但他对伊勒沙代的感情好像很复杂,大概率不会说出去。
阿斯蒙蒂斯放下心,又问:“后来呢?怎么圣子又遇上危险了?”
“我们……在城中,的几日、遇见了,同样来,来躲沙尘暴的,一个人,他,身上……全是疮。”
那人本来紧紧裹着黑色斗篷,将全身都包得严严实实,奈何遇上一个无赖拦住他假装纠缠搭话实为偷窃,谁料他很警惕,发现了无赖的行为,争执之中,无赖将他的一身衣袍都扯了下来。
露出了满身溃烂流脓的疮口,密密麻麻。
无赖吓得大叫一声,霎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这东西,一看就是疫病!
一时之间,整座不大的沙城乱成一团,众人东奔西跑,尖叫声不绝于耳。
在这沙漠中,缺医少药,要是染上疫病,那就真是离死不远了。
那个人也被人群冲得惊慌乱跑,竟然就撞到了伊勒沙代和利维坦跟前,那股浓郁的恶臭气息直冲鼻息,利维坦嗅觉灵敏,难受得大皱眉头。
那人下意识地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遮挡可怕的疮口,但他的斗篷本就质量不佳,被无赖撕扯几下,已经坏得不能替他遮掩。
他崩溃地跌坐下去,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利维坦忍不住后退两步,挡住口鼻,试图保留些清净的气味,却见伊勒沙代反而上前,修长白净的手搭在那人沾满灰尘脓液的衣肩处,温和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你帮不了我!没人救得了我!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我!凭什么不是你们!你们都去死,去死吧!”
利维坦闻言立刻戒备地盯着他。
阿斯蒙蒂斯嘱咐过他,圣子的命是陛下所有的,万万不能让别人沾手。
陛下会不高兴的。
这回他一定先于伊勒沙代把这人捅死。
不对,他不能杀人。
真郁闷。
利维坦盯了半晌,那个人一直嚎哭,扭着身子要挣脱伊勒沙代的手,却根本挣扎不出去一点儿,那人越发崩溃,哭得更响亮了。
“我说可以就可以。”伊勒沙代的声音清冽如泉,坚定有力,叫那人莫名地安静下来,转过头,既觉得不可能,又怀有一点期望地看向他。
伊勒沙代垂眸看向他,目光坦然安宁,没有一点儿心虚畏惧。
他掐破指尖,从那人眉心往下一划,血迹霎时隐入那人肌肤。
几乎是立时,那人身上的疮口都覆上一层薄膜,隐隐有了愈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