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不仅不惧,还主动凑近伊勒沙代:“这么关心她?难不成……你喜欢她?”
“不可胡言。”伊勒沙代蹙眉。
难得见他如此严肃。
路西法冷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路过那晕死的新郎身边时,他瞥了一眼,眸光冷漠,随即不留恋地离去。
倒是伊勒沙代主动上前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新郎不知何时睁开眼,他顶着满脸的泪痕汗水,看向伊勒沙代的眼神却极为凶狠怨恨:“你这个卑贱不祥的祭山族奴隶,一定是你教唆约里来这样对我的!像你这样歹毒下贱的奴隶,一出生就该被打死!”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约里兄妹这么维护这个不祥的祭山族奴隶,难道就凭他长着一张迷惑人心的脸吗?
新郎越发愤怒,目光里满是嫉恨,出言也越发下流:“……我说阿亚为什么放着富贵生活不愿意去呢,看来是被你迷惑了!说不定你们两个早就有奸|情……”
他还没说完,只觉喉咙和口腔都升起一片灼烫之感,仿佛有人将烧得通红的木炭塞|进了他的嘴里喉中,又将他的两片嘴皮死死封紧,令他必须接受这酷刑,不得叫喊反抗。
新郎目眦欲裂,恐惧地看着面前依旧神色平静的伊勒沙代,胸腔剧烈张合,鼻腔里重重呼吸,却仿佛嗅到了烈火灼烧肉类的气味,他越发慌乱,想要站起身,但又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非礼勿言。”伊勒沙代面上依旧带着温柔浅淡的笑意,好似只是在劝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新郎万分惊恐,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一贯性表现得温柔善良的祭山族奴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往后,想离这个可怕的奴隶远一点,但他身后只有大树,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这贱奴身边的怪事不是一般要过几日才会显现吗?
现在怎么会……
伊勒沙代站起身,温声道:“放心,过一会儿自会解开。我不会杀人。”
新郎很明显并不相信他的话,痛苦扭曲的脸上满是戒备。
但他的信任对于伊勒沙代而言不值一提。
他在意的另有其人。
伊勒沙代不紧不慢地移步,也朝神坛的方向而去。
当约里真正站在神坛后的杂物房外时,他伸出去的手却颤抖着,不敢真的推开那扇薄薄的门。
他害怕看到的不是鲜活的妹妹。
这时,一只手从他背后伸来,未有犹豫,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约里一时呼吸都停止,他抖着目光看了一圈。
令他安慰的是,里面的不是阿亚的尸体。
令他慌乱的是,里面空无一人。
伊勒沙代越过身体僵直地停在原地的他,径直向前,在一处蒙了布的方桌前停下,蹲下|身,再起身时,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地上一小片血迹,修长指间多了一张碎纸片。
约里恍恍惚惚回神,凑过去看了看,努力辨认,却依然认不出来,只能看着伊勒沙代阅览那纸片,嗓音干涩:“先生……阿亚,是被那些管事带走了吧?”
他声音中有些祈求。
他从小父母双亡,野生野长,目不识丁,还是结识伊勒沙代以后,才被他教授了一些字,现在他只恨自己平时太过懒惰,识字不多,连唯一的讯息也读不懂。
伊勒沙代颔首,轻描淡写道:“他们带走了阿亚,让我今晚去找他们,然后他们就会放了她。”
不能去!他们不怀好意,必定是已经设下陷阱,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您!
约里想这么说,但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干得生疼的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突然很恨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无能?他为什么这么自私?
他既保护不了妹妹,又做不到大义凛然地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正在他痛苦纠结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路西法斜倚着门框,懒懒散散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他们早就设下天罗地网,一定要将你抓住,而一旦你落入他们手中,必定会遭受百般凌|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伊勒沙代,不想错过他的神情变化,“所以,伊勒沙代,你要去吗?”
他这番话乍听吓人,细想却能发现内里暗藏着极为明显的漏洞——那些所谓贵族的管事不过是想拿伊勒沙代卖个好价钱,怎会伤了他的体肤损害他的价值?
真正对“凌|辱折磨”的跃跃欲试,唯有说出这话的魔鬼罢了。
不能去!
约里心中大喊道。
但他终究只是愣愣地盯着伊勒沙代身前的那块地面,连抬头也不敢。
“我会去。”伊勒沙代声音温柔又坚定,如是回答道。
约里惊讶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藏不住的惊喜。
路西法笑容越发开怀,语气中却透出一抹怜悯:“伊勒沙代,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只是在这人世间,做好人真是太难了,你瞧,明知你会受难,他们却只想着自己能得偿所愿并因此高兴,唉,我真是心疼你。”
约里被他厚颜无耻的话气得瞪大了眼睛,却又无可辩驳,霎时心中的愧疚压倒了一切,脱口而出:“先生,不能去!”
他说完,身体就颤抖起来,止不住的懊悔和恐慌又涌上心头。
那阿亚怎么办?
若伊勒沙代不去,她极可能会遇险的!
他太沉浸在自己的心情中,没有发现,路西法不知何时在一步步靠近他。
幻象随之渐渐形成。
遍体鳞伤的“阿亚”痛苦地哭喊着约里的名字,却只能无助地死在血泊之中,她睁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像是临终前还在渴求谁的到来。
约里呼吸急促,面色发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颤抖的唇中反复念着阿亚的名字。
路西法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轻飘飘地一句话压垮他的理智:“既如此,那你准备给她收尸吧。”
“不要!”约里大喊,干涩的嗓子都叫破了音。
伊勒沙代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也上前,握住路西法的手腕,强行抓了下来。
约里眼前的幻象刹那间消失不见,他猛抽一口气,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肆意操纵戏弄旁人的情感,好玩吗?”伊勒沙代沉声道。
路西法惊奇道:“不好玩啊,你怎么会觉得好玩?”
不好玩他还这么做?
伊勒沙代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所做的坏事坦诚自豪的他居然会矢口否认,不由得一默。
“比起这个,我更喜欢……”路西法笑起来,另一只手覆上伊勒沙代的手背,“旧友故交,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他喜欢所有生灵背叛自己感情的模样。
这才对,这世上,根本没有始终如一的感情。
伊勒沙代沉默着拨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