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王琅之又愣住,“什么?”
“龙鱼是十二京的马厩的话,我们天语书库是什么?”
他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我们跟龙鱼一族怎么一样?我们是高阶的修士,而且还拥有最正宗的修习法则,有最贵重的材料、最优秀的炼造技艺,我们本来就盘踞在大荒之上,我们本身就是天选之人……”
姽婳打断了他对自己的溢美之词,“这些都是十二京给的,有一天没有这些东西了呢?”
他张口结舌,睁着眼睛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一直沉默不语的竹笛翁,却蓦然开口了:
“龙鱼陵居是十二京的马厩,天语书库就是爪牙,天工坊是十二京的小作坊。相比之下,我们的地位反而是最稳固的,而且上界帝君寿元无限,比我们长得多,我们只需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了,这辈子就可以安享欢愉,无忧无虑。”
他的这一番说辞,把王琅之说得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姽婳偏过头,小小声地呵呵两声,她对两个人的发言都没有任何评论,仿佛只是随耳听一听。但是同时,风声中也传来了一声呼叫:
“等一下!你这个妖物,给我停下!”
姽婳打了声口哨,让飞鳐悬停在半空,看见后面追过来一柄飞剑。
帝戎脚踩着君子剑,一脸正气,气势汹汹地飞近,指着飞鱼背上的姽婳,“妖怪,这次你跑不了吧!”
王琅之讥讽又不耐烦地贴在姽婳耳边,低语:“又是这个浑人,我把他解决掉吧?”
姽婳一掀眼皮,轻飘飘说:“行啊,你去吧。”
王琅之一甩大笔,抛出一团墨汁,在空中化成一群尖嘴利齿的飞隼。帝戎全然不惧,将君子剑一挽,一式镂玉雕琼,在飞隼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墨汁洋洋洒洒漫天都是。
第二剑拾翠洲头已经直取姽婳,她眨眨眼,冲着急速而来的帝戎递来一个神秘眼色,那只描绘着红色花纹的右眼似乎藏着难解的奥秘。帝戎心里一惊,眼前的姽婳却消失了,这一剑直愣愣地刺中了空中的大鱼,这条倒霉的飞鳐又被做成了刺身拼盘。
飞鳐被刷拉拉斩成了几片,背上驮着的人也从高空栽落,王琅之和竹笛翁各自飞在两头,却不见姽婳的影子。
帝戎茫然地盘旋了一圈,又抓着君子剑缓慢降落下来,站在一弯浅浅的芦花荡里。
“你追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姽婳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后,把帝戎吓了一跳,他蹦起来一个转身,看着她,直勾勾地回答:
“我要揭露你的真面目。”
姽婳一摊手,“十二京指望着我帮他们办事,只要我完成任务,连十二京都不在乎我到底是什么,你要跟谁揭露?”
“我……”帝戎的脑子短路了一瞬间,竟然回不上话来。他自己偏过头琢磨了一会儿,又磕磕巴巴地开始讲,“你是无相妖,你心里一定有阴谋,我必须要通知白道联盟!”
姽婳没有跟他辩驳这些,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想不想知道,当年西野奇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巴,嗫喏了几下,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
“你就说想不想知道吧?”
帝戎的瞳孔紧缩,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个陷阱里,而对面的姽婳,仿佛变成了盘旋在蛛网上的剧毒黑寡妇。他想要严词拒绝,却说不口,最后干巴巴地问:“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你想知道,不如跟我一起上十二京,亲眼看看,当年西野奇见到的是什么。”
帝戎有一分拒绝她的心,但隐藏在心室里的那个心魔,却在腔子里蠢蠢欲动,他感觉自己受到了鼓动,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竟然答应了。
姽婳丢了一块玉牌给他,“我不方便带着你,你拿着我的腰牌,自行到瑶碧山支离城,天语书库总部等我。他们看到腰牌,会放你进门的。”
她转身拔下自己的发带,抛在空中,变成一条白练,登上去随风远去,大概是找那两个不知掉在哪里的下属了。留在帝戎又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手里摩挲着玉牌。
帝戎常年生活在焦滩北的丹熏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深宅,甚至没听过瑶碧山在哪。他只能御起剑飞行了一段,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行人,赶紧降落下去,离地一尺就问:“这位朋友,你知道瑶碧山在哪吗?”
对方是个幼齿少年,唇红齿白的模样,但在日头底下赶了半天的路,晒得小脸红彤彤汗津津的,他看到突然出现的帝戎,神情马上紧绷起来,朝天喊了一声,“打劫啦!师兄救我!”
帝戎受到的惊吓不比他小,连连摇手,“没没有!我不是!”
沈连城三两步冲上来,先挡开胡连胜,警觉地看了一眼帝戎,蓦然目光落到他的玉牌上,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帝戎忙不迭解释,“别紧张!我就是问一问路。”
沈连城霎时明白了什么,“你要去天语书库?”
帝戎有一些惊恐,“你怎么知道?”
沈连城的眼光从玉牌上移开,转到对方脸上,换了一副微笑的模样,“我们从遗玉丘来,正巧要送一批鲜蔬瓜果去瑶碧山支离城,仙友若不弃,同行如何?”
帝戎看着他真诚的眼光,心里暗暗惊叹:这么巧合的吗?
沈连城心里也在暗叹:难道这是姽婳计算好的?这么巧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