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迭连声,绰注繁弦。葛蔓缠云拽月,月落坠江,两岸千声百啭。蟾宫壳破飞出鸾鸟。
楼外激烈响起一片喝彩。
夜风掠耳,脚下的繁盛的街景如波光闪动的河水湍急流过。
白亦萧携着尚晚青脚下轻功速运,疾行于朔中遍地闳宇崇楼的檐顶。姜昳并肩追上,漫不经心道:“方才我摘叶飞刀你不肯走,怎么现下反倒旋踵绝尘了。”
白亦萧目不斜视,“你不与丰月楼斩断纠葛,怎知你会全心相助。”
姜昳有气无力叹道:“数月不见长心眼了。哎,现在反悔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高人可是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的。”一旁尚晚青道。
姜昳侧目,“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而后瞟觑向白亦萧,“不过想不到某人明面上不冷不热,私底下爱给我戴高帽。”
“高人愧不敢当,不过是个隐匿市野的闲散之徒罢了。”
白亦萧斜他一眼,言道:“那还请多出力少说话。”
夜过寅时,三人兼程不停,临出朔中边缘,姜昳身后随行的七人自觉分道而行。
度关朔中城郭,迎面是苍茫无际的清寒月夜。近城远山,大小各异的青堂瓦舍如窝聚在灶案上的芝麻团子,一同被天地为盖笼罩在乌纱之下。而适才所见的碧瓦雕甍,软红十仗则好似镜花水月的梦影一场。
三人坐在城垛上临时歇脚。
白亦萧仍凝望着与那三名女子分行的方向。
“有家的送回家,没家的...”白亦萧扭头看向姜昳道,“你如何安置?”
“怎么没有酒呢...”姜昳在墙后歪倒的守卫身上翻来找去,立身左右抖了抖尘。“请她们帮我摘梨咯。”
“炖梨,冻梨、梨膏、梨酥、梨酒、小吊梨汤、水梨果酱、红枣银耳雪梨羹...”尚晚青从怀里摸出几页纸,“你要不要买几个,开拓一下贵门梨园的行业发展,自产自销。”
“什么梨园?那是迷离川。”姜昳正欲接过,“你是吃家啊。”
“你是高人,给你削价。”尚晚青把纸往回一收,“一个五十两。”
“你是奸商。”姜昳正色道。
“走了。”白亦萧起身道,“天明之前要到卧龙山脚。”
尚晚青安坐不动,“前方有驿站。”
她看向白亦萧,明明长久负伤未愈,现下气息淆紊分明未平。
“驿站有良驹,往前十五里平原过后山林遮蔽,轻骑简行更为便宜。”
“言之有理。”姜昳促狭的笑意浮上眼底,煞有介事道:“尚姑娘身体不好,确实骑马比较合适。”
随即无声跃下墙去,再见人影已是十米开外。
白亦萧平静地注视尚晚青道:“他什么意思?”
尚晚青笑而不语,“他脑子有病。”
二人随后赶上,临至驿站尚晚青抬手将钱袋抛出,“高人出力,怎劳破费。”
姜昳举臂接过摆了摆手。
白亦萧带着尚晚青翻下墙,尚晚青道:“人多误事,我们在此等候。”
白亦萧看着姜昳潇洒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立在馆外的墙根处,静静听着里间细微的动静。
回想丰月楼几人的唇枪舌战,白亦萧想问“为什么。”
但出口已成,“你在丰月楼好像万人嫌。”
尚晚青直白接道:“你在江湖不也人人喊打。”
不多时,幽闻蹄声踢踏,姜昳从门后悠哉游哉喝着小酒,打马而来。
“哪来的酒?”白亦萧一眼留意问道。
“驿站的酒。”姜昳颇为无语,认为白亦萧问了句废话,而自己接了句废话。
随后想起什么又道:“给钱了。”
“反正不是我的钱。”姜昳耸肩道。
尚晚青一带缰绳,跃上马背,“要不要比比,看谁先到那卧龙山脚?”
姜昳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已策马小跑起来。“比就比。”
白亦萧扬鞭赶上只道:“你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客,有何好比。”
尚晚青落在后面咬牙笑道:“我好像还没说开始...”
说罢挥鞭夹腹,□□马立即奔放四蹄,城镇被遥遥甩在身后。苍穹满坠繁星,悄冥的沉夜只闻北风过境,而沃野中有三点正披着月色快速前进。
驰过平原易野见丘壑起伏,行进茂草高林却逢山雨潇潇。凭借三日前的记忆,终在天色浓黑时分抵达卧龙山。
三人不及避雨,牵马绕山而行。卧龙山险拔奇峻占地甚广,尚晚青见雨落不停不由心生微异。邱重又未言明究竟是哪处山脚,如若不能成功汇合,即便准时赶到也是无用之功。
正如此想,丛间蒿草忽动。白亦萧率先警觉,姜昳已然抬臂挥出。平地刮起一阵浩荡波流,眼前遮天蔽日将近一人高的林草被齐刷刷地吹压倒伏,露出丛间一人惊状万分,顷刻草丛被拦腰斩断,与此同时那人腰带“咻”地一松,洋相大出。
“好…好功法!”那人连忙提起裤子赞不绝口。
尚晚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藏匿草丛?”
他急忙把衣摆塞进裤腰,白亦萧淡视不语。
那人连忙交上令牌,“在下遵从邱大哥吩咐来接引诸位,并非有意藏匿,因山路崎岖,这才拨草抄近道而来。”
尚晚青归还令牌道:“多有冒犯,烦请带路。”
三人跟随引路之人来到山腰,白亦萧与尚晚青相视一对。白亦萧无声踏梢离去,尚晚青出声问道:“还有多久,怎么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