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宗三左文字平静回答。
“还敢狡辩!”大家情绪越来越上头,很快就发展到了动手动脚。
他们把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恐惧,无法找到食物的愤怒,等情绪一同揉进来,发泄般地踢打着被捆得毫无反抗之力的“妖怪”。
“妖怪”很弱,尽管狼狈躲闪,还是被踢得吐血,他痛苦地蜷缩着,发出微微喘息,完全不想再说话了。
可这血像开启什么钥匙,在场的村民们莫名停下动作,贪婪地凑近被血液沾染的地方,甚至用手沾了沾,放到嘴里舔干净。
“是这个味道啊。”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
宗三左文字感到脊背发凉。
他眼睁睁看到这些山民的表情变质,兴奋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嘴里说着,
“哈哈哈哈!这下我们能熬过去了!”
于是宗三左文字彻底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此处了。
这些山民像发现新大陆,开始在他身上割出伤口,用各种简陋器皿盛接流出的血液。
宗三左文字因持续性失血,总是昏昏沉沉,在断断续续听到这些毫不避讳的山民的聊天中,他知道了他的血被拿去做什么了——似乎被当做灵丹妙药,疯狂的山民食用了它们。
似乎是需求越来越大,他们逐渐不满足在避开血管的皮肤上割血,而是如杀鸡取血,山民们开始选择在血管粗大丰富的地方下刀,果然血不再慢慢滴,而是缓慢流出,这让取血的山民脸上出现喜悦,得意洋洋地说着这种新方法的便捷之处:
“村长说要慢慢来,可这么多人分,血都已经没几滴了。幸亏发现了这种方法,让我们能取出更多血。”
“可这么取下去,有一天他死了,没血了怎么办?”
“他可是妖怪,不会轻易死的。”
宗三左文字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本以自己已识人心之险恶,于本丸处人之贪婪无敬畏心膨胀至毫无边界;可今日人群性情翻负才使他真正大开眼界。
人性情之两面,竟不分年龄,性别,贫富,变化如此之快,使他恍惚间置身地狱,见到了地狱的恶魔。
那是刀剑无论如何也无法学会的东西。
被贫穷寒冷逼迫出的恶意,已逐渐蔓延至一发不可收拾,用污蔑强调这种行为的正当性——山民只是被妖怪蒙骗,帮助神惩罚假扮神的妖怪。
用着这样的理由,于是原本不敢面对的事情就敢面对了,原本不合理的事情都变得合理了,原本不敢下手的也敢下手了。
若有一日,血也取不出了,这群已陷入痴狂的人会做什么事呢?
昔日那些疯狂追求宗三左文字此刀之人是为求天下,求权力,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欲望,被当成执掌天下之人才能持有的刀,是象征,唯独不是刀本身。
今日被贪婪索取,是贫困之人苦苦挣扎为求生存,求暴富,求生命最基本的欲望,是被索取□□本身。
两者如此不同,又都殊途同归。
宗三左文字已经不想生气——即是身体状态不支撑他进行这样耗费心神的活动,也是事情发展得太过离谱乃至于他直接跨过这一种情绪,进入了“荒谬”,顺便想看这群人还能做出什么离谱事情。
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下,他莫名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脱离这具躯体的桎梏——一方面感到荒谬,一方面又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地审视自己遭受的一切,他甚至觉得自己能从第三方的全知视角“看见”自己的身体。
这不正常。
他想。
可他觉得如此清醒。
终于有一天,他们弄不出血了,宗三左文字想到结束的时候了吗?
没有。
他们选择榨干这具躯体。
不是没血了吗?
可还有肉啊?
妖怪的肉说不定也能有很好的效果呢。
山民们窃窃私语。
已经很久没感觉的宗三左文字重新有了陌生又熟悉的痛觉。
在如同凌迟一样的酷刑中,他难得恢复了一点力气,竟然能踹面前的山民一脚。
这下可不得了了,人群像是炸了锅,对于他仍有反抗力气表示不可思议。
“不愧是妖怪啊!要是正常人,这么多天早就死了,他竟然还有力气打人啊?!”
“这不更说明妖怪的奇异吗?!我们喝了他的血,已经能够治愈疾病,现在吃了他的肉,说不定能力大无穷,山里的野猪和野狼到时候就能随便打了呢!到那时候我们就能经常吃到肉了吧!”
人群围着他喜气洋洋,他因为挣扎被砸断了手脚,负责割肉的人嘴里嘟囔“真是麻烦啊,浪费了我不少力气。”,偷偷踹了他好几脚。
就像过年杀猪一样热闹的场景,一旁帮忙的山民神色放松,时不时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谈到以后会慢慢变好的生活。
大家都带着“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