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遇到了把我带向偏殿的人╱妖,或者说干尸。
梦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很多时候我分辨不清与我同行的究竟是谁,可有的时候我的大脑又会执着地告诉我那个陌生人就是很久之前见过的某个人。
所以明明这个干尸和前面见过的干尸穿着没有什么区别,身体也干涸的一模一样,可我就是认为他/她就是那个活干尸。
也许是他/她的活动更加灵活吧。
我还记得对方留下的那滴眼泪。
真是奇怪,明明是脑子擅自虚构的存在,可看到那张骷髅面时,为什么会感到悲伤呢?
对方坐在一个石化树桩上,手里捧着一小块白色骨头。
树桩周围是一堆白色骸骨。
也许是我的视线太明显了,众人/妖都朝祂看去。
“欸?”
“我认得祂,我们被困住时,祂时常出现在殿内。”女侠说。
她眯起眼睛,似乎在仔细观察,“对,就是祂,祂肩上有火焰纹身。”
“祂把我引到偏殿,”那座殿可真偏僻,“否则我很难发现你们。”
“……”
“难道祂想救我们吗?”小狗狗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这里的干尸都已经……没有……”眼镜男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好好观察对方。
干尸终于发现我们在看祂了。
“……”祂缓慢地,迟钝地微抬头,和我们对视了。
那双灰褐色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
祂把骨头放进袖子,缓慢地站起来,缓慢地背朝我们抬脚往远处走。
“等等!”
我不想让祂就这么走掉,祂现在看起来还保有稀薄的理智,可之后呢?若置之不理,会像融化的雪,不知不觉就消失吧。
这偌大的悬空寺有许多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或妖],也许仍保持理智的不止祂一个,只是我现在只辨认出这一个,我先救这一个。
之后的能救就救。
我心理负担还是有点重,都做梦了我难道不能想救哪个救哪个?想杀哪个杀哪个?
总之我又一次凭心去救了祂,用直觉。
“别动。”握住祂的手,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也许是不小心弄断了骨头,祂呆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的手。
咳,有点可怜。
跟着感觉走将生命力量输送到干涸许久的身体中去,脑子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抗议。
抗议什么啊你自己吸那么多能量都吸醉了!小心消化不良被外来意识占领哦!
那股声音才不甘不愿地闭嘴。
这次用了更长时间,因为对方身体太脆弱需要精细一点。
生命能量充盈滋润了这位不明人士的身体,逐渐恢复成常人模样。
在输送能量的过程中,或许是因祂身体虚不受补,整个治疗过程似乎对祂有很大负担,祂微微颤抖,随着发声器官逐渐恢复,祂的呻吟声逐渐清晰,体现出祂的痛苦。
“哇!”
“怎会如此风姿?!”
大家都发出了惊讶的赞美。
这完全不奇怪,毕竟现在正躺在我怀中之人的样子十分惊人:
像是荒原上正逐渐融化的冰雪,黑发披散,灰瞳凤眼,秀骨清像,透出微微悲悯,粗糙白衣穿在身上也如飘雨浮云。
那双没有高光的灰眼睛正呆呆望着我,身体仍一颤一颤,就像一只趴在我怀里的猫猫。
“救TA们……”祂虚弱地说。
“救谁?”我本不理解,可又想起之前祂给我指路,于是侧过身,露出几人/妖,“你是说祂们吗?”
祂定定看了他们,随后小幅度点头,又摇头,迷茫地小声说话:“我不记得……”
“他的记性看起来不怎么好。”几人/妖已经凑上来,神情严肃,小狗说。
“原本还打算问问他这里的事情呢。”眼镜男推了推眼睛,“或许他还知道点什么。”
不知名人/妖士不安地往里蜷缩,这样看起来祂更像一条脆弱的纯洁白纱。
“阿弥陀佛……”和尚平和的气质很好地让祂平静下来,随后和尚说了什么,不知名人/妖士看起来有理智多了。
“可以问了。”和尚说。
“不愧是净元师父。”侠女比大拇指。
“我们没有恶意,你仔细看看,我们正是之前你多次遇到的家伙们,
问你问题也是希望能尽可能地救下来更多人。请你不要害怕。”
“我们猜测,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总还有能救的,再不济我们能让他们回到自己原本在的地方,然后好好安息。”
“如果你还记得有关祂们的信息,能告诉我们吗?”
灰色眼睛凝视着祂们,不发一言,却没有什么拒绝的表现。
就在我以为祂不会再说话时,他却垂下眼睛,开了口:“……很多人……很多妖……都吸干了……”
“我想救他们……大家都这么想……可越来越多……”
他一边回忆一边讲,断断续续,“越来越多……都死了……这座寺吃了他们……”
祂越说越顺,可情绪也越来越差
“我是个废物……只会忍耐……没什么本事……我想帮忙……都想逃出去……失败了……”
“……我看着他们慢慢死了……我想救他们……明明之前……只要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