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
夏自高祖立国,武帝扩土,虽疆域空前广阔,然连年战乱,百姓困苦,幸得武帝嗣位之君,仁慈济世,无为而治,天下修养生息二十载,百姓虽谈不上人均家有良田美侍,但已是衣食无忧,称得上太平盛世。
而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
谈及富裕,当以会稽郡为首,时人戏称,天下财富,七分会稽,两分京畿,一分诸郡,当可以说以一郡之力,哺育天下。
其省城滁州府,更是雕栏画栋,粉墙朱户,皆由青石铺路,道旁榆柳成荫,节物风流,人情和美,令人心驰而神往。
有当地士人赞之:“吾数十年烂赏叠游,莫知餍足。”可见一斑。
治平二十年丁巳月庚寅日,滁州府东十字大街上,人群涌动,车马缓行,两道酒食店舍,博易场户,艺人勾肆,客来客往,门庭若市,走街货郎,沿边小贩的叫卖声,亦是此起彼伏,间有重叠,好一番人间烟火气。
许栎行于此间,虽孤身一人,但观此情此景,虽未融入,亦是自在。六岁之后,许栎就从未放松过,二十年苦读诗书,终得举人之身,多年经营,也有见效,加之明年的会试,更是胸有成竹,血海深仇,终有报仇雪恨的一天,心头的枷锁,也松快了些许。
刚巧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许栎从袖袋中取出两文钱,买了一串,打算重温一下童年,记得小时候赶集,娘亲带着自己和爹爹的时候,总会给自己买串糖葫芦吃的,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拿着糖葫芦,许栎心中轻叹,抬眼看这满目繁华,重新燃起希望,脚步轻快地往清风楼而去。
清风楼是江南的赫赫有名的大型酒楼,以往只在豫章,江陵郡各地府县开设,三年前入驻滁州,如今已是会稽郡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
旁人不知的是,清风楼从一开始便是许栎的产业,为避免引人注意,一直由朴姨在打理,许栎隐于幕后,把控大局。朴姨原名不明,自从十年前找到许栎父女,就自称朴陋,为许栎多年筹谋,忠心耿耿。
此次进城,还是许栎第一次来清风楼。不过滁州清风楼定址开业之前由许栎定夺,所以知晓大致方位。
三日前许栎派朴恩提前过来准备进京的物事,本来今日朴恩应在城门等待的,不知为何入城时却并未见到人影,因为许栎如今已是举人,还未正式为官,官商勾结亦是大忌,想必朴恩也不会派清风楼伙计过来,朴恩是朴姨当年捡回来的孩子,视如己出,一直放在身边教养,因两年前许栎谋划完成大半,开始准备科举,朴恩才被派到许栎身边办事。
因年龄相近,又朝夕相处的,两人名为主仆,更似姐妹。
也未见暗探传信,许栎心下猜测,朴恩一向办事周全,如今怕是清风楼被盯住了,不方便明目张胆的传信,但应该没有大碍,不然,逛了这么久,早就有消息递过来了,怕是朴恩在村里憋久了,难得出手,想多玩玩了。
许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自从准备乡试以来,朴恩已经陪自己在村中呆了大半年了,她平生最烦读书,自是难忍。虽然有些挂心朴恩到底出了何事,但也只是出于对孩子调皮的无奈,并没有太多担忧。
朴姨经营清风楼近十年,当时为在滁州府站位脚跟,高薪聘用的掌柜都是当地老龙头,黑白两道均有路子,三年过去,早已打通各路关系,处理突发状况更是经验丰富,而且朴恩虽然年轻,但之前一直被朴姨亲自调教,就是性子过于跳脱,所以放在许栎身边磨磨脾气,如此,倒也可以看看朴恩到底想干什么。
念及此处,许栎更不着急去清风楼了,乡试结束后就赶着处理各种琐事,安排事情,以免耽误会试,近日才有空闲,虽然早已习惯,但稍稍放松几分也是不错。
索性便在集市逛了起来,别说,这叫卖的小食,着实味美,一路吃过去,煎羊白肠,沙糖冰雪冷丸子,水晶皂儿,冻炸鱼头,炙猪皮肉,盘兔,麻腐,滴酥水晶鲙,金丝党梅,不一而足,自是吃了个酣畅淋漓,品味了一番人间极致,连最初的糖葫芦都忘记吃上一口了,许栎并非耽于口腹之欲之辈,但今日,亦有几分明悟,为何往日朴恩为了一口吃食能没皮没脸的。
正是酒足饭饱,寻道回府之际,突然听见小孩的哭喊声。
“我的糖葫芦,呜呜呜哇,姐姐,呜呜呜呜哇,我要我的糖葫芦,啊啊啊”
却是,几个小孩拿着两串糖葫芦在分食,看小孩身上的粗衣麻布,想必是攒了许久的零花钱才买到的两串糖葫芦吧,一个小女孩不知被谁撞到在地,糖葫芦还滚到一边,被路过的马车碾碎了,其他几个大点的孩子倒是没有责怪她,反而一起安慰小女孩,小女孩许是内疚,许是心疼,在地上哭的抽抽噎噎的,好不委屈。
许栎看了下自己手上的糖葫芦,微叹口气。
“让开!!!快让开!!!都给我让开!!!”
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人群迅速分开,只见一架马车失控,直直地冲了过来,许栎心下一紧,那个小孩子!
转眼一看,果然,人群骚动的时候,百姓本能避让,趋利避害,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被挤到两旁去了,只有那个小女孩,不仅没爬起来,还被撞倒,现在趴在路中央,眼看就要没于马蹄了。
来不及细想,许栎连忙冲过去弯腰捞起孩子闪到一边,简直不顾形象,衣服都乱了,这已是毕生最快的速度了,幸好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