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虞素握住的手指倏然蜷缩起来。
看上去,就像他陡然反握住了她的手。
一室寂静。
抬眸看到他愣怔的神色,虞素脸上的悲伤都快要装不下去了。
她心中升起快意,差一点就要笑出声。
他妄想掌控她,那她就让他看看,谁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个人。
不论他对她的殷勤是真的还是装的,她都可以打乱他的步调,让他方寸大乱。
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等着他做出反应,随后揭开悲伤的假面,大肆嘲讽。
他以为,他在她心里能算什么东西?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他而委屈自己?
就在这时,李皎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如梦初醒般松了手指,即使她仍牵着他,他也克制着不再做出任何动作。
随后,温润清冽的嗓音传来,他低声道:“人妖殊途,宋清是人,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
“若是他逼迫的你,我可以帮你脱身。”
“别伤心。”
说罢,他维持被她牵着手的姿态,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他仰头看她,眼中是纯然的忠诚。
“我会保护你。”
这下,愣怔的人变成了虞素。
她看着他如浸水的黑曜石的眼眸,忽觉当中温柔清冽的雨,落在了她张牙舞爪的尖刺上。
以致于她如被打湿的花般蔫下来,失了声。
自讨没趣。
他在试图安抚她么?
安抚一个满心恶意的疯子。
或许真如他所说,今日她实在消耗过多,才让她忽觉如此疲惫。
虞素松开了握着李皎的手指的手,她偏过头去,不再看那双惑人心神的眼眸。
“那你要永远记得今日说的话。”
“可别再反悔。”她扯了扯嘴角,当中的自嘲,只有她清楚。
上辈子,他也与她立下海誓山盟。
他也口口声声说,护她一辈子。
可最终,还是杀了她。
自此,她不会再信他的任何承诺。
但他既然愿耗费心神去演,她又何必戳穿?
不过徒增忧扰。
“嗯。”李皎低低应下了。
窗外透出一点亮色。
长夜过去。
天明了。
丽春院归虞素打理,但真正的主人是宋清,有他在,虞素便无需出头挑大梁,他会处理好一切。
更何况,如今她伤重,宋清早已吩咐她好好休息。
所以虞素便安静待在了房中。
明面上,宋清是当朝正三品官员,这般权势足以应付赶来调查的捉妖人与背后的清正司。
而暗地里,宋清是长安下九流真正的庇护者,也是唯一一个愿收留妖的位高权重之人,他的能量足以翻云覆雨,只要他及时出面,丽春院一定能被保下来。
虞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宋清的手段。
毕竟,他手把手教了她一切。
但昨夜,虞素从一开始就未想过寻求宋清的帮助,也不祈求他会来。
因为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宋清的脾性有多么残忍。
他只会救对他有用之人,只会护对他有用之物。
丽春院闹出如此大乱,一旦过早被清正司的捉妖人介入,即便是以宋清这般权谋,也难以在保下丽春院的同时全身而退。
虞素从来不觉得,宋清会爱她胜过爱他自己。
她不过是他的棋子和玩物而已。
因此,即使累极,虞素也不敢在这时候放任自己陷入无意识的沉眠。
她虽暂时无法作为,但需时时保持警惕,以应万变。
此事未了,宋清随时都有可能放弃她,将她推入危险之中。
蛟是未成仙的龙,它引发的妖气特殊,清正司的调查不会立即结束,而黒蛟白蛟是如何潜入了丽春院,又是哪方势力的爪牙,何人给它们喂下了乐瑶丹……这一切,仍旧破朔迷离。
过了除夕,长安早已恢复宵禁,车马行人不能再过各坊之间的长街,只能在坊内活动。
因此,昨夜来观舞的达官贵人们,本都是计划宿在丽春院中部的客房处的。
后来大乱发生,他们即使奔逃也不会离开太远。如今局面得到控制,众人必定回来寻找车马,看热闹的也会趁乱涌入,如今的丽春院,可谓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会再出岔子。
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虞素坐在窗边的案几旁,撑着额角闭目沉思,眉心微蹙。李皎看了她一会儿,也抱着刀依在窗边,透过木窗的空隙,望向这被搅动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