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辉手臂紧圈着少年,少年嘴角还溢着血,整个人几乎是靠倒在言辉身上,不足以支撑身形站直。
车直接开进了现场,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阻拦,言辉就已经拖着少年上了车。
“你,韩映雪,你也过来。”言辉威胁道,“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冒牌货。”
“冷静……”韩映雪额头渗出汗珠,“有话可以好好说。”
言辉眼珠浑浊,目光僵直落不到实处,“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人生已经全被你们毁完了。”
“你把他牵扯上,”江甚雪说半句话险些喘不上气,“有什么用……何必……”
“当然,有用。”言辉恶狠狠地看着一言未发的段柏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要把你们也全毁了……哈哈哈……”
这在旁人看来和忽然发疯无异,言辉做出了最极端的选择。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绝望催生的力量具有多大的毁灭性。
在看到段柏云和江甚雪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外人能插.入的谈话画面时,言辉就意识到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
心间的绝望骤然迸发的力量逼迫他自毁,以及毁灭掉他所怨愤不满的存在。
他的人生本不该如此,一切都是被江甚雪这个冒牌货毁了。
“我明明对你那么好,一次又一次地诚心诚意希望你跟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拒绝我?”
江甚雪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唯有言辉激动的吼叫震动耳膜,他想让系统再帮他暂时恢复势力,他想再、再……
“呃啊!”
颈脖的刺痛感鲜明而强烈,言辉是真的想杀了他,却又生生停止了。
大片大片的血浸湿了洁白的衬衫,热量被血液带走浸润了身体表面,风一吹湿冷湿冷的,很粘腻不适。
短时间大量失血让江甚雪脑子卡了几下,他莫名感觉此刻很熟悉,仿佛曾经也发生过,那天要更冷,湿意渗透进了骨子里,就他身体好像被碾碎浸足了雨水。
有个少年哭哑了声,一遍遍喊他小雪。
“就这么杀了多没意思,段柏云,你来做决定吧,你想让你的白月光活下来,还是这个心肝冒牌货?”言辉抵着刀刃说。
“是我……”江甚雪恍然。
他蓦然想起来,在好多年前,他就应该死在那场车祸里。
言辉没有听清他细如蚊蚁的话,下意识凑近,猝不及防被握住了刀柄往下压。
“江江,”段柏云嗓音嘶哑,呢喃近乎哀求,“不要!”
“段柏云,谢谢你,你真的尽自己最大所能地在爱我。”江甚雪终于什么都明白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是江甚雪,是那位死去的“小雪”。
他人生短暂的不值一提,在原文里占不到百字,是段柏云深深记住了他,将他视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
江甚雪握住刀柄,最后用力按下。
死亡来得很快,江甚雪没能亲眼看段柏云最后一面,脸上微弱的触感接收着,大颗大颗炙热的泪珠。
“该说谢谢是我才对,小雪,江江……”段柏云抱着少年温凉的尸体,感受着落日余晖带走怀中最后一丝温度。
江甚雪死了。
没有谁能站在什么立场角度上劝段柏云放下,血亲父母不行,韩映雪不行,医生付乘不行……谁都不行。
段柏云自己无法劝自己放下,他不能二度接受爱人的死去,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被这个世界遗忘。
段柏云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逢人就问你还记得“江甚雪”吗?
得到的总是肯定的结果,是的,还记得,这个世界曾短暂地存在过一位叫江甚雪的少年,他只是死了。
只是死了。
江甚雪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地球依然在旋转,这个世界稳定运行着。
名为段柏云的天才变态男主没有八岁杀出福利院,也没有在最黑暗馅在泥泞里的时候被那道被世界意志安排好的白月光救赎,没有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命定白月光虐恋情深惊动全城的冰山霸总。
他当了很多年的疯子神精病,念叨着一个没有人记得的NPC的名字。
没有人在乎江甚雪那个小病秧子的死活,他原本只是一块福利院可有可无的背景板而已。
但段柏云在乎,他独爱那个鲜活的小人儿,江甚雪是他被安排好的一生里最大的意外,是他本人意志最坚定顽固的选择。
墓碑无字,段柏云握着凿子,迟迟刻不下第一笔。
他想,江甚雪这个名字最后不该以这种方式刻留在这个世界。
墓碑坚硬冰冷,段柏云用力划下一撇,而后是竖,贴着竖的两横……一笔一笔刻出他自己的名字。
段柏云之墓——
这样就顺眼多了。
放下凿子的手颤抖得捏不稳一张信封。
段柏云亲启——信封上这几个字写得相当认真,就像是小学生拿尺子比划的那样端正。
他哆嗦着手指笨拙地拆开信封,先夹出来的是几张照片,他第一次为江甚雪做小动物糕点的画面,被偷偷拍了下来,还有好几张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全都是他,也全是偷拍。
段柏云抚平折叠的信纸,猝不及防,入目的第一行字是:“段柏云,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