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似乎没怎么变。
至少七年后再见他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
令夏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纸巾,被水浸湿的纸巾绵软得不成样子,用手轻轻一捏就碎成了一块一块。
“你脸色不太好,要补个妆吗?”罗艺可挪了个镜子过来,令夏睁开眼的瞬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自己的脸吓到了。
罗艺可说话还是委婉了,她的脸色不是不太好而是很难看。
毫无血色的煞白,其中最为显目的是一双疲惫到无神的眼睛以及眼下青到发黑的眼圈。
令夏从抽屉里拿出气垫,没什么技巧地往脸上涂抹着,眼下的黑眼圈深到连粉底都遮不住,她盖了两层最后也只能放弃。
嘴上轻抿了一层绛红色口红,虽然人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总算能见人了。
“昨天加班到几点啊?你这连着有两个多月吧,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你猝死。”
令夏收拾电脑和她一起往会议室走,“通勤路上猝死算工伤吗?”
罗艺可被问到,一时没有接上她的话。
“开玩笑的,我可不能死。”
她要死了,工伤赔偿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到会议室时,Colin正在窗边和他们寒暄,见到她便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我们团队的Lynn,您刚才说的竞标方案她是核心负责人,看熬了几个打通宵现在黑眼圈还挂着呢。”
许柏杨听了笑起来,“你们的方案完整又不乏创意亮点,让人印象很深,原来是令小姐负责的。”
“是团队的功劳。”
令夏在一旁站着,有丝道不明的窘迫,不知是领导突然的夸奖还是那道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好了你先去坐吧,会议快开始了。”
淅淅沥沥的夏雨,从昨夜一直下到现在,这混乱又狼狈的周一早晨,总让她有一种似乎还在清晨的梦里没有醒来的错觉。
令夏去罗艺可身旁坐下,靠近门边的角落,不够引人注目,但对她刚刚好。
盛祈在她四十五度斜侧的位置就坐,不算主座,他就那么随意坐着,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许柏杨身边的那男人是谁啊?不是零动的人吧,之前好像没见过。”
令夏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很轻地摇了下头,“不知道。”
“长相气质竟然比许柏杨还要出色,这人看着不太简单呐。”
罗艺可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见令夏没什么兴趣,她便歇了话,没一会,她把手机推过来,点了点屏幕让她看。
【原来是许柏杨剑桥的同学,听说人不仅是房地产大亨的独子,还是零动汽车的背后投资人。啧啧,我就说呢……】
令夏表情平静地把手机推了回去。
渐暗下来的会议室,投影里正播放着荧星广告的公司简介及过往的一些案例,光影明明灭灭,让人难以看清周围人的神情。
十五分钟后,他们这些不重要的员工先离开了会议室。
位于市中心的CBD写字楼,月租金不算便宜,楼内设施一应俱全,但令夏最喜欢的还是永远散发着苦橙味的洗手间。
36楼的女厕所,最后一个隔间有一小扇窗户,推开能看见江滨公园的一角。
窗外的雨还在下,远处江面上升起薄薄雨雾,缓慢向前移动的货船隐在其中,变成了一个不太清楚的点。
一根烟燃尽的时间是八分半。
八分半,也是她允许自己陷入情绪的时间。
时间一到,不论如何她都得打开面前这扇门,走出去,直面所有状况。
“刚行政Kitty来你这借了点零食,她说给你发了消息。”
在广告公司上班,日夜颠倒通宵熬夜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压力一大人就容易发疯。
比如突然地吵架、大笑或者下跪。
还比如在工位上喝酒,啤的红的甚至是白的。
这些令夏从不参与,但她会囤很多零食,酸的甜的辣的苦的什么都买,就像仓鼠补粮仓一样,非要把抽屉塞得满满地才行。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这里零食多到可以开小卖部,后来大家都习惯了:饿了就去找Lynn,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令夏嗯了一声。
消息她没看到,但是也没太所谓。
周末两天堆积了一些邮件,令夏抽了点时间先处理紧急事项,有些需要批复的也标注出来,再一一转发到相关负责人的邮箱。
等处理完邮件,令夏揉了揉后脖颈,端起杯子起身去冲咖啡。
“Lynn,你之前买的零食包装袋都还在吗,或者购买记录有没有?有的话辛苦你帮忙找出来发我一下。”
一向优雅得体的Kitty穿着高跟鞋和一步裙,步子快到几乎要小跑起来,令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又一把拉回了工位。
令夏拉开抽屉给她看,“有些网购的记录可以找到,但线下超市买的就没有了。大的包装盒我都扔了,有些小包装袋还在。”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是刚才的零食……有什么问题吗?”
Kitty看了看左右,声音压得很低:“有人过敏了。”
令夏心头猛地一跳,八分半的尼古丁效应,今天似乎对她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她还想继续问,Kitty使了个眼色,她只能把问题吞了回去。
“这几样我先拿走,明天买了还给你。”
见她要走,令夏没多想就伸手拉住了她,Kitty面露疑惑,用口型问她:怎么?
令夏想说什么但是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最后她又抓了几包零食塞她怀里。
“这几样也带着吧,万一用得上。”
等Kitty走后,令夏坐在座位上怔怔发了好一会呆,直到罗艺可叫她,“你一直端着杯子做什么?”
她才恍然,刚才自己是要去冲咖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