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家门口络绎不绝的医馆,人这么多,看得肯定好。
进店前,他特意换了身干净麻衣,迈过门槛走进来。
药铺掌柜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下一位!”
轮到了等了好一会的沈玉,沉默着褪下腕间穿着葫芦的银链,这是去年生辰时师兄送的。
大夫上下打量一眼说话都费事的病人,“哟,你伤得这么重,还能走过来找医馆已经是奇迹了。”
沈玉像是稀罕物,被老头一直盯着,耳廓发红,“我没啥长处,不过是皮糙肉厚,比旁人能抗揍。”
大夫爽朗笑一声,忧愁的眼睛落在纸上的墨痕上。“给你开些活血化瘀和调理内力的药吧,能保证你七日内不死,但是我没办法做到药到病除,你们江湖招数狠毒,一般人治不了。”
他从身后药柜里掏出几味药材,“这些药必须一日三次,不能断,记住外敷内用各半。”
没钱便没底气,沈玉弱弱问:“那——价格如何?”
“这些药材贵,给我个本钱即可,二两银子。”
把沈玉丢到荒山野岭的人心也是黑,沈玉从破庙走到清山门,足足用了半个月。
沈玉路上受了太多苦,若不是心里还惦念着师兄,他便不会遭这些罪来。
熟悉的砖石出现在眼帘。
终是回来了。
他跪在山门时特意束紧了新买的发带,身上是一套接近门服的长袍。沈玉像是农村里的土狗,不论扔了多远都要回来。
刚要跨过大门旁的阶梯,几个巡逻的弟子看他一眼,像是看见了大宝贝似的死死拦住。
沈玉茫然的看着他们的脸,只有敌人才会被这种眼神看待,这些师弟为何这般看我?
“拦我干什么?我是你们师兄。”
“师兄……我们就是奉命拦你的……”
沈玉搞不懂了,疑惑的看向眼前模糊的身影。
石阶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师妹提着茶壶转出朱门,身着杏色襦裙,却在看到他时骤然定住,声音微微发抖,不可置信的瞪大瞳孔。“师兄,你——你能回来?”
“我——”
“掌门有令,罪徒沈玉永不得入门。”台阶上的男子怒声道,“霜儿莫要心软。”沈悠的白狐裘扫过石阶,腰间新佩的掌门令牌泛着亮光,“你偷练禁术走火入魔,还偷袭师父,当真以为能瞒过我们?”
沈玉如坠冰窟,明明不相干的事情,怎么能推到自己身上。这种话,也不应该是亲近之人说出口的。
沈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迟疑一阵才回,“师父怎么死的,你们难道不知情?”
这会,他摸清了事情的脉络,疼爱自己的师兄,亲手毁了师弟。
他径直走到颐指气使的沈悠面前,温柔的师兄像是已经死了,眼前站的是一个野心大的贼子。
沈玉不想再和他纠缠说些口水话,决绝的回头,向看热闹的众弟子解释。
“分明是其他门派里几个遁入魔道的长老偷袭的!那几日我奉命在弘一村除土匪,根本没和师父在一个地方!”
“我不会听你一个罪人狡辩!我要为师父报仇!”师妹狠下心,不再去想此事的真相,将错就错朝沈玉亮剑。
出乎意料,她还真下手——
论师妹和沈玉的实力,她还没到与他对战的资格。
沈玉皱眉挥袖震开她,都到这般地步,他没想着下手杀掉师兄,还傻傻的想解开误会,蹲下来把震掉的剑还给她。“师妹,你真不知道是谁害了师父?我猜师兄已经成为新任掌门了吧?”他抬眼去看心虚的师兄,“我能活着,你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掌门的位置,我留在门派是因为师父在,如今师父叫驾鹤西去,我不会留在这个伤心地了。”
沈悠担心事情败露,赶紧推开陷入纠结的师妹,催促道:“师妹,快去做你的事情,这里没你的事。”
师兄一次一次绝情的话,像是刀子插在他心里,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去为师兄找借口了。
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不能有念想了……
落下的眼泪划过他的脸,他随手一抹,使用轻功跳上大门最高处。
亲手拽下匾额,暗笑一声,“沈悠,你以后不再是我的师兄,我们……”
“恩、断、义、绝!”
“好啊,我巴不得,有你这么傻的师弟,一直拖我后腿!明明我们可以称霸武林,你却守着师父说的傻话,我就看你这么善良,能活到多少岁数?恐怕你会被你的善良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