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一只洁白的手腕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五根手指稳稳捏住玉兰花中间那点儿浅黄色的脆酥,只差一点儿就要喂到他嘴边。
见此,玉如珩不禁愣住,回头瞧见江渺还吧唧吧唧嚼着乳白色的外酥,脸颊被塞的鼓鼓当当的,活像只努力干饭的小仓鼠。
见他终于舍得回头,江渺笑着歪了歪头,凌乱的光影一晃一动的落在她温润的眉眼间。
“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呀?”她晃了晃手里的黄酥,十分善解人意道“诺,我把外面的花瓣都吃掉了。”
玉如珩盯着她看了许久,没有用手接,而是直接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那黄酥,或许是因为甜点能让人心情变好,他神情温和下来,别扭道“你不拿给霜刃她们吃了吗?”
江渺若有其事“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今早霜刃姐姐和青锋姐姐已经和雀穗一起用过早膳了,反倒是你,早上没来的急吃呢,这些甜点还多,先紧着你吃吧,待会儿你留下一些给她们尝一尝也是一样的。”
如果没猜错,这点心应该是玉如珩亲手做的,当着主人的面借花献佛,也难怪他会不开心。
江渺对自己的迟钝进行严厉谴责,又有些得意自己高情商的及时真相,成功挽救一位少年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玉如珩没说话,眼眸中无声荡开一圈微不可见的笑意,他拿过一个新的玉兰酥慢慢的吃。
他吃东西很斯文,不紧不慢的。江渺是真的一点儿也吃不下了,不过看着他吃,和自己吃一样满足,见玉如珩终于吃完一个,她才笑眯眯的撑着脸问“听说吃甜的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你现在感觉开心点了吗?”
玉如珩表情一滞,扭过头又不看她了。
“我又没不高兴。”
“哦,好吧,我误会了。”
吃足喝饱,江渺歪头又睡了一觉,等醒来马车已经停在了城外的昭觉寺,钟声绵延在深涧,祈福的行人自阶梯上下游走。
江渺带好面纱,跟着玉如珩往山上走。
山道两旁种满了青松,绵延的道路尽头是屹立在山腰的昭觉古寺,古寺肃穆庄严,金光灿灿的建筑群连成一片,其中除去络绎不绝的游人香客以外,还有许多穿着袈裟的和尚往来。
他们并未前去正殿礼佛,而是被一个等候多时的小沙弥带到了一间偏僻的厢房前。
先前在马车上的调笑轻松仿佛从未存在过,玉如珩面色凝重的看了眼她,随后从后面轻轻推了推,温声道“去吧,他在里面等你。”
江渺却没动,直直的看着他。
过了会儿才鼓起勇气吩咐“你不准走,在这里等我出来”
她的皮肤很白,乌黑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润坚毅的琥珀色瞳孔,眉宇线条流畅英气,因此用这样不容置喙的神情说话时并不让人感到突兀软怯,反而有种别样的生动。
玉如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里,这还是江渺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命令谁,不由愣了愣,随后眉宇冰雪消融,柔和的笑了笑,轻“嗯”了声,算是答应。
“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快去吧。”
得到他的承诺,江渺这才放心的推开门走进去。
青天白日,屋内还点着不少蜡烛,淡淡的书卷气味混合着蜡香味萦绕在鼻尖,和远处释讲经书,鸣鸣钟音重叠。
坐塌上,李靖瑄曲腿而坐,面前小几上摆着数卷誊抄的佛经。
听见开门声,视线不紧不慢的落在来人身上,又随之后移,看清了门外双手抱臂,姿态悠闲,当真不打算离开的玉如珩身上。
他笑着摇了摇头。
厢房并不隔音,刚才二人在门外的交谈他自然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
看来两人也并非所说的利用关系罢了。
早就在门边侍奉的陆英见人进来后便主动退了出去,门扉关闭,身前的影子缓缓后移,江渺却站在原地没动。
李靖瑄并未把她防备警惕的模样放在心上,抬指点了点对面的座位“先坐下吧,孤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江渺呆住,有些心虚的离开原地。
她自己当然对眼前这个算的上陌生的太子殿下感到不安,可她显然忘记了,这可是和原身青梅足马,又对原身一往情深的痴情男二啊,自己如今这警惕的样子实在有点儿ooc了。
思及此,她竭力在脸上挤出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在李靖瑄对面坐下。
犹豫了一瞬,她涩声喊了句“表哥。”
李靖瑄依旧温和的抿嘴笑着,却没有应这声“表哥”,反而很客气的给她倒了杯茶“昭觉寺后山的老君眉颇有名气,这茶里正是今年的新芽,如今宫中都还没来得及派人取用,所以,这杯茶,算是京城的头一份了。”
碧色的竹节茶盏被打磨地光亮柔和,浅青色的茶水还混着淡淡的竹香,令人闻之生怡。
江渺端起那杯茶浅抿了一口,都说山猪吃不来细糠,常年爱喝奶茶,碳酸饮料的她哪里品味的来这东西,只觉得喝到嘴里苦苦的。
她神情未变。
“哈哈,挺爽口的。”
李靖瑄挑眉一笑,也跟着喝了一口“事情的原委玉如珩大概都给我说清楚了,包括你化名云骞进入堪舆司,又被木老托孤,阴差阳错成了殿司的事情”他放下茶杯,笑着问“感觉如何,朝堂上风云诡谲,尔虞我诈,是不是比在内宅汲汲营营有意思多了?”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哪一个她都不喜欢,江渺不敢苟同,只呵呵冷笑了声。
李靖瑄没有在意她敷衍的态度,自顾自的说“说来其实我也十分惊讶,偌大个皇宫,偌大个镇远侯府,竟无一人察觉你的身份也就罢了,温行舟这么个生性多疑,枭桀阴忮,睡觉都要放把刀在床边的狐狸,竟然也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呀你,胆子可真不小”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垂眸一笑,神色惋惜,眼中隐有痛苦和愧悔“你说,阿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胆子和叛逆呢。”
……啊……啊?!
江渺认真的低头做聆听状,听到后面脑袋突然卡壳转不动了。
什么阿云?这话听着好奇怪,就像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江云微,而是在和别人谈论提起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妹一样。
等等!
江渺大脑轰地一片空白。
不!不是好像,分明就是!
慢半拍反应过来,她蹭地站起身,桌子上的茶杯跟着抖了抖。
“你……你……你什么时候……”
一直暗中观察着她表情的李靖瑄似乎对于她的不打自招很是无奈,又像终于得到什么准确答案般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
“先坐下说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问你”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竭力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情绪和痛苦。
闻言,江渺不受控制的坐下,动作僵硬缓慢,久久都没在自己掉马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他喵的措不及防,防不胜防啊!
从穿书过来到现在,男二和她见面次数有超过三次吗?没有吧,明明就没有啊,所以到底什么环节出现了意外,她百思不得其解。
靠,感觉脑子要长结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