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江渺趁天色尚早,打算偷偷翻墙溜进府,然而门口打瞌睡的值卫偏不巧被冻醒了,与鬼鬼祟祟趴在小门边的她四目相对。
看到她只以为见到了鬼,吓地差点儿尿裤子。
江渺一个劲儿地“嘘”,才阻止了他惨叫。
小厮哆哆嗦嗦像个鹌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确定道“夫人……是您吗,您回来了?!”
江渺干巴巴的笑了声。
“对……对啊,唉,今天天气,不是,我是说今天花神节嘛,我想着也该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小厮放下心来,连忙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有些羞愧自己刚才的行为,想着想着就忽略了她的问题,只问道“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难道宫里没有派人送您吗?”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比较着急,就自己回来了。”江渺东扯西扯糊弄过去,好不容易进了府,正准备和那小厮告别,就见四五个嬷嬷提着灯笼,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为首两个架子颇大,后面洋洋洒洒跟了一行人,见到她,先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一面冷笑一面在嘴里念叨着“夫人得罪了”。
江渺还在云里雾里,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架住手脚往祠堂那边拖。
她们早就得了令,只等人一回来就押往祠堂,听侯爷发落。
此时天刚蒙蒙亮,院中还很静谧。
时隔一月回到这儿,江渺徒然生出陌生的熟悉感。
自知逃不过,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嬷嬷们架着她走。
女主本来就偏清瘦,腿上自然也没几两肉在,祠堂的软垫被换成了麻绳编织的粗垫子,膝盖刚接触到垫子,就传来钻心的刺痛。
“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莫怪罪”旁边年龄稍大些,满脸横纹,短眉顿鼻的老嬷嬷拍了拍手,嘴上说着惶恐的话,手里却没半点敬重“侯爷吩咐了,他回来之前,您须得在祖宗面前面逐思警过,好好反省。”
江渺跪在地上,头顶摆满了无数灵牌,幽黄的蜡烛驱不散满堂阴森之气。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她试图起身,又被后面的人摁着肩膀压下去。
动作粗暴,毫无怜惜。
“侯爷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夫人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否则侯爷怪罪起来,我们都不好交代不是?”那嬷嬷冷笑一声,等她不再挣扎方才松手。
坚持了几分钟,江渺只觉得膝盖骨钝痛阵阵,搞不懂书里动不动就写“跪了一天一夜”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下去腿不会残废吗?
她实在难受,于是动了动腿,打算把手垫在膝盖下面,以此缓解疼痛,两个嬷嬷立即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活吃了般。
江渺欲哭无泪“……”求放过。
伴随天大亮,侯府逐渐热闹起来,祠堂外来往做活的丫鬟婆子们时不时路过,一脸隐秘地说些什么,又快步跑开。
一整夜没睡,江渺终于坚持不住,垂头侧躺了下去,大小腿血液不循环,突然放松导致抽筋,疼地她龇牙咧嘴。
列祖列宗在上,见她敢如此怠慢,几个留下看守的嬷嬷一阵心惊,连忙上前抄起她的手臂,二话不说把人从地上架起来。
可惜,江渺就跟那面团似的,拖起来也东倒西歪,始终不肯跪好,一松手人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反复几次后,两位嬷嬷十分不耐烦,偏又不敢打不敢骂,有苦说不出。
“夫人,您莫要为难我们了,您睁开眼瞧瞧,上面这么多祖宗都在看着呢,您怎可如此无礼?”他们叫苦不迭。
总不能一直架着不撒手吧。
江渺不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跪这么久试试?
过了会儿,见人还没离开。
她忍不住哀嚎“两位嬷嬷,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困地眼皮直打架,实在撑不住了。”
“夫人,合该是你不要为难我们才对。”
江渺已经迷糊了,周围的声音似远似近。
“我不管了,我要睡了”说着,头一歪,竟真不管不顾的闭上了眼睛。
“夫人!”
就在她快睡过去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嬷嬷突然撒手,骤然失去支撑的她顺势躺下,成了滩肉泥。
二人正欲问好,对方招了招手,她们面露为难,却不得不退了出去。
斑驳的地板映出一抹清瘦人影。
江渺半眯着眼,被这影子吓精神了,逆着光抬头看,看清来人后不由松了口气。
但很快又感到疑惑。
来的不是温行舟,而是谢婉迎。
数日不见,她依旧端了副清清冷冷,温柔似水的姿态,只是气色明显好多了。穿着身透粉色百邈纱裙,披了件红绸薄斗篷,似乎刚从什么地方风尘仆仆的赶来。
她背对天光,居高临下的睨着江渺,眼底冷色仿若冬日融雪,未含丝毫温度。
随后又极其自然地转换成温润笑意。
嘴边勾起似是而非的弧度,她轻声道“妹妹,好久不见。”
江渺愣了愣,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因为睡昏头而出现了幻觉,脱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很快,她打住话头,意识到什么。
知道谢婉迎去了钦天监的是云骞,而不是江渺,不能在她面前暴露了。
谢婉迎把她的惊讶当成自己突然到访的效果,并未多想,反而很客气的道“我听闻妹妹终于回来了,故而过来看望看望。”
几个嬷嬷被遣至门外等候,偌大的祠堂只剩两个活人。
江渺改跪为坐,转回头闭眼养神。
“多日不见,我看姐姐气色很不错啊,想必身体已经大好了。”
谢婉迎轻笑了声,依旧恭维“比从前是好了许多,但身子依旧还有些虚弱,多亏侯爷日夜对我寸步不离的照顾,我才能好的这么快,当然,说到底我最该谢的还是妹妹,若没有妹妹慷慨献血,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今天呢。”说到后面几个字,她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但被缓和的语气掩盖着,并不容易分辨。
日夜寸步不离。
去哪儿寸步不离,钦天监吗?
江渺没有拆穿,心底觉得很有意思,祠堂里拢共也就她们两个人,谢婉迎有必要这么滴水不露的和她演戏吗?
况且专门等这时候来找她,按套路,她此刻要么有话要说,要么原形毕露,然后对女主落井下石,冷嘲热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