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娇娇用两颗糖,就从小孩儿口中打听到了这家全部的状况。
和宋江跟她说的有所出入。
据宋江所说,这户人家姓姜,男主人姜老爹是个普普通通的账房先生,先前在大户人家做账房,后因为东家搬走了,他是本地人,又下不了狠心拖家带口的跟随去,所以就失业了。
按照宋江给的信息来看,属于能力平平,人还算老实的那种类型。
起码,衙门里没有他被告的记录。
反正据说城里最好的那几个账房先生,时不时就会被东主告一下。
当然很快东家又会在审案前主动撤诉,一副想要弄人,又不想真的把人弄进监狱的样子。雇佣契约也每次在期满后主动续上,薪金还在年年提高,主打一个相杀相爱了。
姜老爹这种小杂鱼,连一张诉讼单都没有,真是极不起眼的角色了。
但这样普普通通,甚至是有点窝囊的男人,在家中却是极其威风的。
按照小孩儿的说法,他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读书人”,所以他们家的女儿都要规规矩矩,成日只准在家做针线,绝对不可轻易抛头露面。
“那你为什么说他的三个女儿都在外面做工呢?”阎娇娇看着小孩儿为了换糖,口齿格外清晰的讲了大半天,又给了他一块儿做奖励。
“因为他瘸了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另外一个稍微大的小女孩儿抢着张口道,“我听我娘说过,他被人打瘸了送回家,断了生计,他女儿要不出去做工,他们一家子都要饿死啦。”
“是的,他没有儿子,只有三个赔钱货,死了都没有人摔盆啊。”
“他原本不是不肯的,但是他们家三丫可厉害了,把他饿了三天,然后就带着两个姐姐出门了。”
阎娇娇从小孩儿七嘴八舌的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故事。
这个姜老爹失业,可不是什么东主搬家导致的。他先前也不是在大户人家做账房,而是在一家店铺里做事,掌柜的小舅子偷东西,被发现后诬陷是他记错了帐。他与人争论,口舌十分不灵便,最后惹得掌柜不但没有信他,反而要开了他。
他不愿意失了生计,便说要去报官,然后就被人打了一顿……打的腿都坏了,趁夜丢到他家门口,威胁他若敢去报官,就把他往死里打。
他要是个有血性的,说不定得争个鱼死网破去告官……偏偏他又是个怂的,果然就闷不做声了……因此邻居也不甚瞧得起他。
后来还是他家小女儿做主,去央了大夫来给他看病。这地方的人请不起什么好大夫,看了之后说是请的晚了,没得救,给草草的开了点药止疼……就这还花光了所有积蓄。
之所以小孩儿知道花光了所有积蓄,是因为姜郎君在家跟女儿对骂时哭过,说被家贼掏了个空。倒是姜三娘是个厉害的,把老爹骂了回去,说清楚一笔笔钱花在哪儿……他就是个穷酸,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压根儿不知道城中米价几何,盐价几何,每个月为了面子,早就入不敷出,还以为自己能养家糊口。
总之,经这么一闹,三个姑娘是出来“抛头露面”了,受伤的老爹却只能躺在家等女儿救济。
有个小孩儿得了姜三娘的托付,以每天一文钱的工钱,进去看十次江郎君死没有,如果没死,中午的时候给他喂两口水,中午喂点饭。
阎娇娇最后给了围着的小孩儿每人一颗糖,把她们请走后,扈三娘问她,“娘子,那咱们还要进去请人吗?”
听说那人都废了,感觉也没进去的必要了。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阎娇娇听完故事,分析了一通,觉得出入点应该是角度不同的问题。
他工作的那个铺子,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开的,或者是夫人,或者是少爷的私产,所以才会在文书上属于某家人家,而实际上工作地点却是在商铺中。
至于没有犯罪记录……那当然是他不敢犯罪,人家对他犯罪了他不敢告,所以才会如此“清白”
最后解雇的借口,多半也是找人随便写的。
这人虽然怂,但挺正直,似乎是个好拿捏的对象,阎娇娇想进去碰碰运气,“反正算账用的是脑子,又不是腿。”
在这个没有计算机的年代,能打的一手好算盘,那算是硬功夫了。
扈三娘见状,不再多言,率先推开半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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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去之后,发现姜家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过却非常干净。穿过一条逼仄的通道,到了后方的正屋,发现两间正房前面是一个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小院,正屋的廊下放着草席,上面正躺着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