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秋面色低沉地想了半天,还是道:“这事我得报给蓬莱。”
季听奕慢条斯理:“你个小奸细。”
纪明秋:“还好你一直把你师父的灵气带在身上,没真的封在这里。”
季听奕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在他的体内,属于另一人的庞大灵气,充斥在他的血肉之中。
那些清灵之气,季听奕用精魄精心温养了数千年,一直贴身带着。
他得知禁制被毁毫不慌乱,就是因为知晓这禁制,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季听奕手上转箫,“猜猜,是谁?”
纪明秋:“钟书远。”
季听奕:“的确,这老王八蛋一直不接我电话。”
纪明秋不解:“可钟家算计你做什么?”
季听奕:“张家可以算计我,钟家为什么不能一样算计?”
他那副向来对万事都不在意的脸,微微冷了些:“其实他们算计我没关系,几千年来,我都习惯了。可我仿佛觉得,他们动了些不该动的其他心思。”
纪明秋:“你指的什么?”
季听奕转头看他:“我接下来说的事,你能晚点报给蓬莱吗?”
纪明秋没说话,只顿了顿。
他奉命下界,替蓬莱看着季听奕,仅仅百余年。
总说九州劫难,就连张家刚刚测算出的天地大劫,都不过是人间气运的跌宕化形。
但蓬莱派他前来,是因为季听奕身上,背着真正的上古天劫。
纪明秋:“你说。”
季听奕转箫的修长十指动作停下,他微微低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昨晚,我遇到我师父了。”
螺旋向上的阶梯,将他的话拉出一段尾音,听起来十分缥缈。
一时间,纪明秋连季听奕话中的落寞,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后,纪明秋道:“恭喜。”
季听奕笑了一声:“恭喜什么?恭喜我违背师命?”
纪明秋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他吗?”
季听奕重新转起箫来:“见不见都一样,反正他也不记得我。”
“你是怎么碰见他的?”纪明秋问。
季听奕想了想,总结道:“因为心血被毁,我陷入昏迷,是他救了我,把我带回家,给我包扎伤口,给我做早饭吃,还送了我山鬼花钱。”
“……”纪明秋一时觉得这很难评:“他老人家,这辈子是个男菩萨?”
季听奕实话实说:“反正,还是那副我不喜欢的老好人样。”
屋内,王霖曦将所有不能再用的蜡烛整理到箱子里,拿出来问季听奕:“这些不能再用了,是直接丢掉、还是把它们融了,换上新的烛心?”
季听奕有点好奇:“白云观用东西这么节俭吗,蜡烛也要反复利用?”
王霖曦有点不好意思:“我师父死的早,他走了以后,我一直没什么进步,就想给观里省一点。”
季听奕:“你是哪个殿的?”
王霖曦:“沐心堂小月殿。”
季听奕觉得有点耳熟,回想过后,问道:“你师父,是陈延乐?”
王霖曦闻言连忙点头:“嗯嗯。”
季听奕知道陈延乐,前些年有恶蛟在沿海作祟,那时他在闭关,是陈延乐出面,搭上一条命,才将当时的巨浪散去。
季听奕看看王霖曦手里的蜡烛头:“扔了吧,从仓库搬两箱新的莲花蜡下来,我要重新布个法阵。”
王霖曦收到指令,噔噔噔爬楼去搬蜡烛。
不多时,王霖曦将整个房间收拾干净,而后根据季听奕的教导,在法坛的各个方位上,摆上了对应的灯蜡和梅枝。
季听奕重新取了指血,将红线浸透,缠上数枚铜钱,将整个法坛围了起来。
纪明秋知道之前的法阵是个障眼法,一般来说,障眼法用过一次,再想用第二次,就不一定好使了。
所以他有点奇怪地,看季听奕布置好整个供奉大阵,不知道季听奕这回是要供什么。
季听奕将一切布置好,而后从裤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了方归赈送给他的山鬼花钱。
纪明秋:“……”
王霖曦好奇问道:“季前辈,这是什么?”
纪明秋替季听奕回答:“一个快死了的山神、留下的没什么灵力的,破烂。”
王霖曦嘴唇微张:“啊?”
季听奕一脸“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道:“刚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纪明秋:“你问他的名字了吗?”
季听奕:“没有。”
“留联系方式了吗?”
“……没,但我知道他家在哪。”
“他为什么送你这个?”纪明秋不解。
季听奕:“他说给我防身用。”
纪明秋疑惑:“这虽然是个破烂,但也算真货,在凡人的眼里,应该还是很名贵的。”
季听奕认真道:“他说他有好多个。”
纪明秋一脸难以名状的恨铁不成钢。
他觉得季听奕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值钱的样。
蓬莱使者话中充满揶揄:“你承天地功德降世,又得天尊教导,灵力至纯,也算半神。确定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去供奉一枚这样的山鬼花钱?”
季听奕:“嗯,怎么了?”
他道:“这是人家特意送给我的。”
王霖曦不太聪明,替纪明秋说出了这位神仙没好意思点明的后半句话:“……他不是有好多吗?”
季听奕知道两人是什么意思,但他不以为意,只道。
“嗯,他是有好多,但我有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