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只是鹤楼的小倌。”
他似是难以启齿。
心结原来是身份啊...花飞烟朝他逼近几步,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若我说我能让我摆脱这一切呢?”
“你想要什么?让我猜猜...”
“是平反你父亲的冤情,还是夺得这江山...亦或者于边陲建业...”
受不了她灼热的眼神,鱼夜悄然退开一步。
他沉思良久,方缓缓启唇,“多谢姑娘美意,鱼夜如今戴罪之身除却渴求自由,便是别无他求。”
鹤楼像是一座囚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凭借着令人作呕的小心思,他想要利用眼前这个救他于虎口的少女脱离此地。
阴暗又下作。
果然,来这腐败之地三载,他终究与他们同化...亦不再是首辅府霁月风光的公子。
少女静静地注视着他,未言一语,正当他觉得她会放弃他时。
她浅浅一笑,“就这?我还以为你想要什么...放心,若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寻来。”
她知道他有利用她的心思,可那又如何,若换作是自己,她恐怕会做得更绝。
她向来欣赏聪明人。
“你为何帮我?我...身无一物,若你想要...”
说着,开始脱下外衫,他微微咬唇,动作缓慢,眉头亦是微蹙。
花飞烟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赶忙拉上了他的衣襟,倏然间对上了那双微红的兔子眼。
她清理了下脑子里的乱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免得打爆他的狗头,“我看起来就这么饥渴?”
懂她的意思,鱼夜也愣住了,他微微皱眉,似是不解,“那你为何冒着得罪丞相府公子的风险救我?”
他除了这副身子,哪里值得她夺取。
“还记得小时给你馒头的小姑娘吗?那时,我便觉你有缘,而今见你过得更惨,这心下呀...就过不去...我最见不得可怜兮兮的人。”
“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便可了。”
这理由蹩脚,她自己都不会信,可她确实是为救赎他而来的,不是吗?
为你而来...她从来不知道这句话于溺水之人意味着什么,鱼夜面色平静,内心却掀起轩然大波。
“那我...”
他埋头,眼神闪烁不定。
花飞烟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她自顾自地说着,“我已为了重新置办了身份,如今你为良籍,城南有一处留给你房产,日常生活所需金银我隔月便会寄给你。”
说着,将地契全部给了他。
鱼夜将地契抱在胸口,小心翼翼地问,“姑娘的名字叫什么?若我要还房产也好寻你...就当我暂帮你打理。”
男配的自尊心在作祟呀,她抿唇一笑,“花飞烟,我叫花飞烟。”
“飞烟...我能叫你飞烟吗?”
不就一个称呼么,用得着那么纠结吗?内心吐槽,面上却是和善,“不无不可。”
鱼夜偷瞄了她几眼,见她要走,终于鼓起勇气说到,“飞烟,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
花飞烟脚步微顿,转头而答。
至走出鹤楼,她又采买了一大堆食物、衣裙,又购置了大套家具...将银钱花得差不多时,才缓缓朝着药谷进发。
看着金灿灿的落霞,她内心豪情万丈,真想咏诗一首,以抒发心中的喜悦之情。
见宿主诗性大发,系统急忙钻出,它捂住自己的小耳朵,“宿主,我们只完成了支线任务...离主任务还差得远,你不能堕落呀!”
寻常被扫兴,她肯定要将系统的绒毛都撸光,可今天不同...她高兴!
花飞烟朝系统伸出了罪恶之爪,“你确定只完成了支线任务吗?”
“不是吗?”
“可不仅仅是...我们还羞辱了男主,因为我今日逛鹤馆的钱由男主出,我用着他的钱看美人,养眼又畅心!而且丞相府也不会放过男主。”
“好一招祸水东引!宿主真是狡猾!”
挼毛的力量骤然加大,系统屈服于胁迫,可怜巴巴道,“宿主真优秀!”
“对的,对的,我的乖宝。现在,你伟大又善良的宿主要去与辞渣渣交流感情了,谁叫我非他不爱呢?”
花飞烟作娇羞样向空中抛了个媚眼。
系统恶寒!深度恐惧宿主!
心情愉悦,工作激情也调动起来了,花飞烟决定今晚再寻辞渣渣。
她想好了,她要在短暂的时间内让辞镜习惯自己的存在。
毕竟,习惯是人的一部分,他不可能戒除得了,她要为他的悔恨埋下种子。
相信有一天,这份悔恨亦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这便是她为他种下的求不得。
花飞烟挤出一小滴指尖血再混合老鼠血,将其盛放在瓷碗内,携着血来到药谷的主院。
“谷主...”
她一回谷就特意换了身雪色衣裳,衬得她若秋风中纤细的花枝,苍白、羸弱,带着病态的残破之美。
少女柔弱可爱,辞镜心下一动,不自觉地问出,“你今日为何才来?”
自话语出口,他方觉不妥...奈何已迟,收回不得。
当然是幽会郎君,心下如是,面上却双眸含雾,声音隐隐含着自责之意,“是飞烟身体不堪,求谷主不要赶我走,咳咳...”
她越说越急,脸颊苍白之色尽显,宛若枝头摇摇欲坠的花。
日复一日地放血,身体健壮者尚且不能承受,更别是弱质女郎了,辞镜柔和了些,“非你之错,是我心急了...”
还心急,心急你大爷的,心急就能放老娘的血么,真是个什么垃圾。
花飞烟气急。
“是不可回收垃圾。”
系统补刀。
怎么办?她想打系统。
撞见宿主的眼神,系统抖了抖,“好感度上升了哟!21点。”
还好…还好…
面向不可回收垃圾,花飞烟一脸欣喜,“谷主真的不怪我?”
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人的心弦,他亦不能做到无动于衷,辞镜心情微妙,“真的不怪你。”
“那好,谷主能闭上眼睛吗?我想要给谷主一点惊喜...”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眼底充满了期待。
然还未等辞镜回话,她便踮起脚尖以手捂住他的眼睛。
少女与他身体贴近,甜美的果香味溢在鼻尖,软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颈侧,泛起一股痒意。
他不觉厌烦,反觉心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好了!”
随着话音一落,眼前浮现的是一串银铃铛。
他与她之间仅仅隔着一串铃铛,他甚至可以听得清她轻弱的呼吸音。
那一瞬,凝滞得不可思议,直至她出声,他才醒转过来。
“喜欢吗?我可是走了两个时辰才寻到的,现下腿都疼...”
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辞镜喉结微动,嗓音低沉,“喜欢。”
“那可以再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意吗?”
“我想要当你的丫鬟,就当是报答救命之恩。”
“此事不妥。”
辞镜一转常态。
花飞烟清眸泛起水汽,两只杏眸红彤彤的,好不可怜,“为何?谷主可是嫌弃飞烟体弱....”
瞥见她眼里的失落,再思及她不过短命的药人,他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
“真的?”
少女的脸忽然阴转晴。
“嗯。”
他轻声应道。
少女喋喋不休,欢快得像是林间小鹿,“谷主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飞烟喜欢谷主得不得了。”
得到辞镜的允许后,她便以丫鬟的身份入了主院。
随着时光的飞速流逝,除了回春诀修至5层外,花飞烟与谷主院内侍从们的关系也变得熟稔起来。因这些个的缘故,她轻易地便从他们的口中套到了谷主的喜好。
听闻他喜欢梅香,她特地去向调香师学习。就算调香一道路途艰难,她也硬是学了个十成。
因此事,谷内的人皆是传闻她想要报恩...已达到了痴的地步。
衣食住宿无不由她精心料理,辞镜也由原来的抗拒变为了逐渐习惯。
他救她之际想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孤女,原就卑微、孤苦,赏她一朝荣华...便能了却她的性命。
而现今呢?她非但不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记忆点的药人,反而鲜艳、活泼得如一朵向阳的花。
她会哭,有时开心又像归山的雀鸟。她高兴时眼神会灼热得烫人,她喜欢以幼稚而又好笑的方式来逗他开心。
与后山尸林里的走肉相比,她从来都是浓墨重彩的。
他想要忽视,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谷主,后山的墨兰开得正好,我想你肯定喜欢。不过,若你想要的话...得赠我一个礼物。像谷主这样的君子,想必不会言而无信吧。”
花飞烟无辜又期待地注视着他。
辞镜,“你想要什么?”
“玉佩,你腰间的玉佩。”
少女笑嘻嘻地说。
无奈,他只得取下赠之。
数日后,谷主院落一角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笼罩了整个梅园,黑烟吞噬了东厨。
“是飞烟不好,梅花糕怎么也学不会....”
弱质少女雪白的襦裙上布满了灰黑的污渍,她抱着双肩蜷缩成一团。白净的脸上沾染了尘土,因眼泪的缘故弄得像个花猫,肩头也因怂哭而微微颤抖着。
辞镜无奈扶额,俯身将她扶起。
“若是飞烟所做,怎样都好,你亦不必执着于此...”
之后,她果然如他所言,以自己擅长的东西来讨他开心。
她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喜怒哀乐皆由她牵引。
辞镜从未料到过自己会因救下的药人而无奈、欢喜,她是他二十余年来单调、枯燥的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他不需要无用的善心,也想过抵制她对他的影响。可一看见少女无助的哭,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去拒绝她的渗透。
花飞烟对于辞镜态度的改观...心下则是笑开了花。
这一趟耗尽心力去学习调香与厨艺也是值了!
这才搬过来多久?好感度竟然上升到60点,这在辞渣渣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虽然60点的好感度也不高,也不可能让辞镜交付一颗真心。可这代表着...她在他心中不是无关紧要的玩意儿。
若她此次身陷魔门,她不相信他还能做到淡然自若。
距离被掳走只有两日了,她很期待与二号渣男的相遇。
魔门谢厌视人命为草芥,杀人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亦无正常人的情感。
这样一个人真是极容易挑起她的好胜心呢!
见她成竹在胸的表情,系统不合时宜地窜出,“辞镜身为男主既温柔又有钱,你怎么可能对他不动心。据我所知,在这个世界沦陷的任务者不下三位数...”
呵...辞镜,那个渣渣。
内心不屑至极,花飞烟眉头一挑道,“温柔又多金的确值得人心动,可是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却是不值一提。你看看...火葬场文的男主通常在女主死后追悔莫及,可这又有什么用?你想想...若换作是男主死,他必然是不愿意的呀!他爱自己,视女主为装饰物,他的深情不值一文。”
“女主是男主的锦上添花,而男主是女主的命,我可不喜欢不公平的交易。”
“人啊...还是爱自己比较好。”
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可是她清晰地知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这些任务世界,原主为了心上人付出了一切,甚至搭上了性命,可是最终呢?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换来的是一个比一个薄情的渣男。
他们随意践踏姑娘们的真心,从始至终都不曾付出过什么。
若有的话...也无非是假意的可怜。
她可不想做别人可怜的大冤种。
翌日,花飞烟将枝头摘下的梅花瓣端屋内,正要用药杵仔细地研磨,耳边却忽而听见系统急促的声音,指尖一个不稳....玉石药杵瞬间坠落地面,刮出刺耳的音。
“不好啦!魔门入侵烟柳镇,男配鱼夜极可能有性命之危!”
少女秀眉紧蹙,慌张之色一览无遗,眼底泛起紧张,她重重地抿了一下唇,随即抬头道,“谷主,我暂有急事,这梅香恐是制不成了...”
捕捉到她异样的情绪,辞镜立即开口,“为何?”
花飞烟弯腰将碎掉的药杵捡起,勉强勾了勾唇角,力图让自己平常一些,可焦灼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我想起今日便是我与好友约定的日子,若我不去恐生间隙...”
她的声线似是压抑着什么。
辞镜抬眼注视着她,语气似是不经意,“听闻谷外有些不安定,你尚无内力护身恐会身陷险境,可让暗卫跟随...”
“不!不用了...我是说,暗卫还是保护谷主比较好,我是个孤女,无钱、无貌,不会有人盯上我的。”
她的眼神先是闪烁了一阵,而后又恢复平静。
话罢,花飞烟放下药杵,朝房门而去,正要跨出房门之际骤然一停,回首道,“谷主,今夜用膳不必等我。”
说完,毫不犹豫地动身。
他的视线追随着少女直到转角方收回,辞镜眼神微暗,袖下的手指亦刹那间收紧。
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停留在他的身上,她惊慌、无措皆是属于他一人的,可是为何,她今日如此反常....
花飞烟一刻也不停,脸上惊乱得不成样子。
看到她甚至都不顾及散乱的衣发,系统一边吃惊,一边笑个不停,“宿主,你真的喜欢上了男配?之前怎么说的...打脸啊!打脸!”
宿主从前全方位碾压它,它总算能够一雪前耻了!
花飞烟甩了一个轻蔑的眼神给它,“你懂什么!这是制造危机感...哼!辞渣男还以为我只能喜欢他一人吗?姐从来都是塘主,他不过是一条鱼,鱼就要有鱼的觉悟...等会儿,他绝对会意识到自己萌生的感情,也会对我有个新的认知。”
既然已生占有欲,鱼儿已经快上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