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或许你们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父亲不是死在牢里的,而是死在了城墙之上,死在了那些妄图借你父亲的名义‘必乱反正’的那些人面前的。”
云未行瞳孔微缩,眉头紧锁,满脸不可置信。
“我那时去牢里见你父亲,本意是想让你父亲出狱,先解决眼下困境要紧,那时先帝也因慧贵妃而对你父亲愧疚不已,所以也心生退意,想就此将帝位让予你父亲也好,然而你父亲在大牢中竟早已知晓了外面的事,他那时表现十分平静,更像是知道了什么隐情,竟也不曾逼问我你姑母慧贵妃的事,只是十分淡然地说想去城墙看看情况,我不明所以,只得带他一同前往城墙。”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萧太傅的神色变得十分迷蒙。
“那日正是京城守备与那些叛军在城墙上对峙,我们刚一上城楼便只听外面的叛军首领在那里喊话,让先帝放了靖安王,他们要拥立靖安王为帝,你父亲当时听见以后面色阴沉,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到了城楼隐蔽之处观察。那时正是京城刚入冬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天上还飘了几点雪花,城墙之外已经经历了几场小战役,尚有血迹未干,你父亲看了那场面,又见城门外群情激奋,只怕会又失控,便主动站上城墙,那些叛军一见到你父亲竟反而禁了声,好似没想到你父亲竟然活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只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他们随即便又欢呼着希望你父亲可以成为他们的领袖,一同攻下京城为王。你父亲自然不愿,便道‘傅某一生,征战杀戮,手上血债累累,并非善类,亦无大志,平生所愿,不过护佑大晟安宁便足矣,诸位厚爱,傅某愧不敢当。傅某与陛下少时相伴,共历磨难,晟朝之功绝非我一人之功,傅某不过就是一介匹夫,只懂打仗,诸位如今的太平日子全赖陛下兢兢业业,方有此,望诸位放下妄念,莫要做出伤民伤君心之举。’”
“你父亲刚说完这些话,原本那些躁动之人都略有些平息,可是其中却又有人挑拨,道先帝无能,才致使天灾人祸不断,应当退位让贤才是。你父亲大声驳斥,可底下那些人已然疯魔,竟开始冲击城门,妄图闯宫。你父亲看到这般场景,心灰意冷,与我道,这些人已经疯了,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靖安王,不过是借着他的由头来发泄自己不甘平凡的妄念罢了。乱世之中寻常人皆仰慕英雄,可乱世之后却不应该再有英雄。说着他又与我道好生照顾你们母子,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你父亲竟突然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摔死在了那群人面前。”
箫太傅的话如同那一幕就发生在了他们面前,云未行身子一震,竟生出一阵寒意,继而是满心的疼痛和不甘,痛的是原来父亲竟是这样被活活逼死的,不甘的却是既然父亲是为了平息那些心生妄念的暴民才死的,却为何还要被背负冤情多年。
他问萧太傅为何,萧太傅只是叹气,道:“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他说大晟刚建立不久,不能再遭受重创,若是他是以清白身份死去,先帝必然会被人诟病错杀贤臣,而若是以罪臣的身份死去才能换来太平盛世,所以即便我与陛下再三斟酌犹豫,也只能如此。靖安王一死,那些叛军便溃不成军,悉数被清剿扣押,作恶者斩首,未作恶者流放,此后陛下便封闭了所有有关你父亲的消息,只张布告示称你父情是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如此才终于平定了这一场乱局。只是当我安顿好一切去找你们的时候,靖安王府却遭到了袭击,你母亲殉了你父亲,府内上下无人生还,我还找到了一具穿着你衣服的幼童尸首,周闻当时是无踪楼暗卫首领,据他所言,袭击王府的是那些叛军之中的余党,估计是受到你父亲之死的刺激,认定你父亲背叛了盟军,是以疯狂报复,当时大晟内忧外患,我分身乏术,只能先将此事搁置了,如今再一想,只怕与那周闻脱不了干系。”
云未行呵地一声冷笑,“脱不了干系?当年的事何止是他脱不了干系!你与那狗皇帝一个贪恋权势,一个昏庸无能,你既然说那狗皇帝如何忠义仁和,那怎么竟被那周闻玩弄在股掌之间而不自知?说出来谁信啊?只怕是心知肚明却还要装糊涂,好让这条狗替你们铲除后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