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念一想,自己与姑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一具是蒙冤入棺的尸体,而他也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传言身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跟姑母也差不多。
想到此节,他默默自嘲地笑了一下,不想却让凌风澈瞧见了,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他语气平淡,尾音略略上扬,像是真的疑惑他为何无故发笑,云未行转过头来看向他,啊了一声,似乎才回过神来,于是又笑道:“我想起昨日下值去买烧鸡,那烧鸡店的老板同人争执,一气之下砍下个鸡头,丢在了对方嘴里,气的那人直翻白眼,着实可笑的很。”
凌风澈见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口白牙笑得灿烂,连眼睛里也是流光溢彩,像是打心眼里觉得好笑,便也不疑有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应和道:“确实有趣,也难怪你想得那般入神。”
云未行见他笑了,便更加卖力,“我这不是闲着无聊,想想事情打发时间嘛!那里面的情况我们也看不到,斤叔跟那医女的对话也甚是无聊,我自然只能坐着想其它事情了。”
凌风澈低头整了整翻起的衣角,低声道:“只怕一会儿就不无聊了,你还是机警些,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云未行不解看他,忽然警觉,凑到凌风澈旁边,神秘兮兮地说道:“莫非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奸细?有人要截胡?”
凌风澈眼睛还是看着屏风里的情况,身子却微微偏向云未行,听到云未行一惊一乍的低语,微微一笑,低声道:“有没有奸细不清楚,只不过这次验尸怕是不会轻松。我在发现内廷司交给京畿司记档的卷宗有问题之后,便立即派人暗中调查内廷司近几年的人事调动,发现果然当年经手过慧贵妃溺亡案子的内官皆因为各种原因被杀或者失踪,当年内廷司管事虽然待到了出宫告老还乡,结果也在途中遭遇山匪劫财,命丧刀下而当年为慧贵妃殓尸的宫婢和女殓师也意外死于一场大火之中。这一连串的事实在巧合的有些蹊跷了,只怕当年幕后之人毒杀慧贵妃之后,原本是打算以溺亡定案,可按照宫中惯例,妃嫔以上宫妃殁世之后还需停灵七日方可入棺,七日时间尸变早就出现了,只怕那些伺候贵妃殓葬的侍者都看见了,只是当时被幕后之人镇压而不管多言,所以在贵妃棺椁顺利入皇陵之后,那人才腾出手来收拾这些无辜之人。而在我下令调查内廷司当年处理这些的经过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消除了当年的案卷名录等重要线索,想必那幕后之人也已经有所察觉,将证据都一一消除了,想让我们无从下手。”
云未行眼珠一转,看向一旁脸色不好看的崔大人,眯起眼睛道:“那莫非是他?那天陛下下旨彻查的时候,他也在场。还是说是外面那位高大人?”
凌风澈微微摇头,“崔高刘冯四位大人虽隶属不同,但都是圣上登基之后亲手提拔上来的,慧贵妃一案发生之时,这几位都只怕还在书孰里刻苦用功,怕是没机会能卷进去的。”
云未行皱眉眯眼,“你忘了还有一个人的……”
凌风澈偏头看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挑眉浅笑道:“箫太傅吗?”
云未行点头,“我虽然不曾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箫太傅,但是这些人里面他资历最高,手中权势更是无人能及,这种高官通常在戏文里都是背地里阴险狡诈的反派角色,幕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他。”
他近乎笃定地看向凌风澈,后者摇头苦笑,“你怕是戏文看多了,箫太傅是决计不可能的。”
云未行不服,“这话什么意思啊?”
凌风澈笑道:“箫太傅看似身居高位,又计谋百出,像是一个权臣,实则他大概是天底下最公正最看重秩序公理之人了,所以他绝无可能会做出背后下毒之事的。”
见云未行仍是一脸不解,他便细细为他讲解起来,“世人皆知萧太傅是从先帝当年还是一方小藩王时就已经成为先帝幕僚的,先帝起兵反抗前朝昏君之时,全赖箫太傅与当时还是校骑校尉的靖安王一起,文出良策,武降万兵,一起为先帝打下大好河山,他们二人在当时更是被传是文武双杰,与先帝一起开创了大晟盛世。建国之后,萧太傅推辞了丞相一职,改为太子太傅,一心辅佐太子课业,又担心自己亲子被举荐为太子伴读,恐其生出异心,刻意以箫公子身患恶疾为由,拒绝了先帝的旨意,将其远送。若非如此,当时的我也未必有机会能成为陛下的伴读,有幸听得太傅传业。箫太傅虽然做事有些古板严肃,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那些枯涩难懂的经纶在他口中,总能化作浅显易懂的道理,听过便觉豁然开朗,能对这些道理讲述得那般鲜活之人,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云未行见他如此信任那位箫太傅,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往椅子上一靠,环手抱胸,静静等待他说的那什么大动静。
凌风澈见状,微微一笑,似是照顾他的情绪,淡淡道:“眼下情况不明朗,你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只是捉贼就要捉脏,没有证据,我等身为捕快便不能随意将人定罪。也正因幕后之人一直未曾现身,所以我才故意向外透露今日验尸之事,想要将其引出,或许会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