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医女倒是镇定自若,只拱手回道:“家师一生痴迷医术,常道侍死当如侍生,我师父他老人家认为,医者若是不能对人之内外所了解,便如一叶障目,只知用药却不明就里,实为庸医,是以时常带我等去义庄剖解无名尸体,以作教学,我的验尸之法便是从那时学到的。只是师父带我等剖解尸体是为了在死去之人身上找到解救活人之症的办法,与这位老前辈的志向不同,晚辈在此道之上还差得很远。”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凌风澈再无其他疑问,斤叔则是听得热血沸腾,连连赞了好几个好。
“果然是白函教出来的好徒弟,既然这样,那老夫就放心了,一会儿若有疑问,大可放心,老夫定当全力相助。”
魏医女闻言,终于也放松了神情,笑着向斤叔答谢。
一旁崔大人见人都认识得差不多了,便直言可以开始验尸,斤叔便将自己整套验尸工具交于魏医女,仔细将身中枯肠花的死者症状讲给她听。
结果崔大人一听要剖腹取肠,便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这开棺验尸已经是对先贵妃大大的不敬了,如今若是再剖解尸体,岂不是折辱先人圣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斤叔向来脾气暴躁,一听这话便来气了,倒竖起眉毛便斥道:“你没听到那枯肠花的毒伤在脏器,不剖解如何能分辨出问题来!不搞清楚问题所在又该如何破案?你这便是迂腐!”
崔大人虽然位居高位,但并非跋扈之人,反倒有些文人性子,听得斤叔这边嘲讽,却也不恼只是急道:“不可不可呀……这,我到时候又该如何向圣上交代呀!”
他只是一味着急,凌风澈见状直言道:“圣上既已下旨彻查此案,又首肯开棺验尸,自然清楚要如何做,崔大人请放心,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下官自会向陛下解释,一切罪责也由下官一人承担。”
他这话一出,崔大人便也无话可说了,皱着眉有些犹豫起来,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静默的云未行却突然开口道:“我有一法,或许不需要开棺便可验□□贵妃娘娘是否是死于枯肠花之毒!”
他声音低沉,不似往常跳脱,凌风澈只道他是知晓事情轻重,故而收敛了性子,也未作他想,于是便道:“是何?”
云未行从一片暗影中走出,脸上已带着笑意,看着众人道:“枯肠花在服用之后便会迅速蔓延全身,在多处都会留下痕迹,初死之时并无症状,死后四五日则手脚发红斑,肠道也是如此,待到十日之后死者舌下也会出现暗红色瘢痕,且不腐不消。魏医女一会儿可直接查验慧贵妃舌下是否有暗红色瘢痕,是不是枯肠花,一验便知。”
话音刚落,崔大人有些半信半疑,毕竟此人身份只是一个临时特捕,因为凌捕头与之相熟,这才带他一道前来,此前并无交集,因此对于云未行的能力,多少存疑。
“少侠此话,是否可行?”崔大人担忧地在凌风澈与云未行之间来回,看似问云未行,实则却是在问凌风澈的意思。
凌风澈也有些讶然于云未行竟还知道这些,心里不觉他有些异样,但现下不是深究的时候,只是向崔大人拱手道:“崔大人放心,这位云特捕也是精通医术之人,此前京畿司调查枯肠花之毒时,便是他第一个发现死因,这才有了这一条线索,所以他所说的方法,应当有用。”
得到了凌风澈的信任和支持,让云未行心头一暖,微微冲他一笑,表示感谢,凌风澈也微微点头。
这时斤叔却跳出来问道:“你有这法子,为何之前不说?”
那眼神似乎是在怨怪云未行藏私,云未行哑然一笑,道:“并非我有意隐瞒您老,只是寻常尸体除非于极寒之处保存,一般十日之后内脏便早已腐化糜烂,口舌也会因此尸解肿胀,难辨情况,这种时候,即便是您这样的老仵作怕是也很难做出判断,多说也无益啊!我师父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寒潭里,发现了一具误食枯肠花而坠崖的猎户尸体,这才发现原来中了枯肠花之毒的人,不光手脚肠子会发红,连舌下也会,故而将此法教给了我,我当真不是藏私。”
斤叔得了这样的回答,眯着眼半信半疑,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天的相处,发现云未行虽然性子跳脱,但在大是大非上确实端正,便也不计较他没早说这事了,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