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破天荒地笑了笑,冲着云未行便露出个算得上和煦如春风的淡笑,“如此,辛苦你了,我其实也并非刻意怀疑,是想着你若是少拿了,少不得还得再跑一趟,徒添麻烦。既没有问题,那便开始校对吧。”
这凌风澈的长相向来是连挑剔如瘟神的月通天都要忍不住赞叹的俊秀,如今这一笑更是如冰山遇上了旭日,静湖绽放了华莲,温润不失棱角,让人想要亲近却又不会想要亵渎,是那种恰如其分的清冷温和,只看得云未行眼睛都直了。
他不由得也跟着憨笑起来,傻傻地走到他的书桌前面,笑着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你要是多笑笑,我就是跑十趟都乐意。”
他这般油嘴滑舌,自然挨了凌风澈一记眼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漠。
云未行见他突然变脸,但仔细观察,发现对方并未当真恼火,不由得反倒得寸进尺起来,趴在桌子上便耍无赖:“我是说真的,你笑起来当真好看极了,我要是那大街上的姑娘婶婶,见了你方才那一笑,怕不是当街就要哭着喊着嫁给你了!你说你长得这般丰神俊朗,何苦每日凄风苦雨,白白浪费了这幅好相貌呢?难不成是你的脸有什么问题才笑不出来?啊?要不要给你找个郎中看看?”
凌风澈正在翻看箱子里的记录,闻言头也不抬一下,便道:“第一,凌某已有婚约,绝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第二,我身体好的很,要不要出去打一场?第三,你若是没事,就去将斤叔的仵作记录借调过来,另外顺便同斤叔说一声,等礼部那边祭奠好慧贵妃的陵墓之后便会开棺验尸,让他务必提前做好准备,万不可有失。”
见他一幅严肃端正的态度,云未行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爽快地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他确实消失在了房间里,凌风澈这才抬起头,看向屋角放置的正冠镜,微微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又变成了平时冷淡模样。
仵作房离侧边办公衙门不远,没一会儿功夫,云未行就从斤叔那儿取了仵作记录回来,一边放下记录,一边道:“斤叔说他知道了,而且一听说是要开棺验尸,他貌似很高兴的样子,絮絮叨叨的要去置办不少物件,把记录交给我之后就出门采买去了。”
凌风澈正两边比较着内廷司与京畿司的案卷记录,闻言也不抬头,只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云未行伸着脖子瞅了一眼,那两卷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事发所有的细节经过,京畿司那卷,他方才已经在卷宗阁里面看过了,并无问题,那重点便在内廷司那一卷上了,不过京畿司对于非本衙门亲自经手的案子,多半是采用抄录其它衙门呈递上来的案卷来留档记录的,若是递交的衙门本身就在卷案上动了手脚,那单靠核对内容只怕也并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也是在摸清了这卷宗阁的运作机制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想法,看凌风澈如此认真地进行着对比,他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然而凌风澈听归听,手上翻动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我知道这两卷案宗是相同的,但是查案就得事无巨细,一查到底,不能因为一时心存侥幸,就放过任何一点证据,这抄录案卷的也是人,难免就会有出入,不管这些出入是一时大意,还是刻意为之,但是这点出入或许恰好能成为我们突破的证据,也说不定,有时候一件案子的破解,都是来自于这点蛛丝马迹。”
说着他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云未行,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人与人相处也是如此,有时候打动人心的未必是每天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而可能是在某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帮助,或者是某个时刻的心照不宣,这些都是一些特殊的契机。”
云未行闻言,心里五味杂陈,他跟凌风澈是注定的两路人,尽管因为当年的事,让他们暂时被串联到了一起,可将来他依旧会是天下第一的大捕头,甚至会步入青云,扶摇而上。可他自己呢?他连大仇得报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都不知道,甚至连到时候有没有命活下去都两说,对于这份知己知音之交,他实在受之有愧。
他看着凌风澈干净的目光,忽然有些释然,心里不由得嗤笑自己何时居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于是他勾起嘴角,回了一个淡淡的笑,“知音知己,不负死生。”
凌风澈闻言,也一样弯了嘴角,一时间笑得眉眼尽欢,春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