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嬉闹之后,云未行也又想起了白日里凌风澈说的那件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未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其实你说的没错,这天底下哪有老鼠变成猫的道理,我要做的事有太多见不得光的,连我的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哪配跟他那样光明磊落的人站在一起。”
他神情落寞,眼睛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变得氤氲难辨。
月通天正掸开身上的花生,闻言抬眼看去,心里想要安慰,可话到了嘴巴,却变成了“是啊,我们这样的人,如何能跟他们一样,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纵使有交集,早晚也是要分开的,这次利用特捕令查到该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有来往了吧。”
他们三人自幼一同长大,共同肩负着同样的使命,在这个使命尚未完成之前,他们都是天底下最见不得光的老鼠,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他们已经牺牲付出了太多,他绝不允许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即便他知道云未行此刻心里难受,可还是要时时提醒他,别忘了他们的目标究竟为何。
不过其实不用他说,云未行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仰头倒在软塌上,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
“我知道……”
云未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血红色的,无数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晚,与满地的鲜血连成一片,厮杀声、哭喊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听得很不真切。
到处都是兵器撕裂□□的可怕声音,幼时的他被人藏在衣柜里,害怕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剩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的眼泪滴在柜子的木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被人发现了!
透过柜子的门缝,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样子,那人蒙着脸,浑身黑衣浴血,手持弯刀,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死寂冷漠的眼,正狠狠盯着这房间中唯一一个完好的柜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下一瞬,幼时的云未行便给那名杀手发现了,他丝毫不为他孩子的身份而手软,撕扯着他幼小的发冠,就将他拖了出来,发丝的拉扯让孩子的头皮疼到发麻,可任凭云未行如何哭喊厮打,那个杀手也是冷血地绝不松手,即使是在梦里,云未行都不曾忘记当时头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及那恐惧到极点的绝望。
当胸一刀,那人毫不犹豫,在将他拖出衣柜以后,眼都不眨一下便直接下了一刀。
云未行猛的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才惊觉自己身上脸上全是汗,心口更是一阵刺骨的疼痛,痛到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扯开衣领去看,胸口上淡淡的一道刀疤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梦境。
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以缓解心里的紧张恐惧。
当年要不是因为他天生心脏生的偏了几分,只怕现在早就没了云未行这号人了,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当年管家原本在庄子上收租,侥幸躲过一劫,回到家中才发现出了大事,四处搜寻之下救下了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他,又辗转好几处药庐求医问药,耗尽心力,花了两年才将他彻底治好。
同时管家还救下了当年受他父亲牵连的部下的后代,一同照料,一视同仁,此后他们便在一起习武学字,训练教导,可惜后来那些杀手还是找到了他们,管家为了让他们有时间逃脱,只身用性命拖住杀手。而他们便开始漫长的逃亡生活,短短几年,却好似过了人世万载。
他庆幸自己活了下来,但这条命却不能只为他自己一人而活。
次日一早,云未行穿上京畿司的制服,意气风发地向着京畿司衙门走去,他腰间配着特捕令,大摇大摆地便从衙门正门进去了,过门之时,看门的守卫还恭敬地向他行礼。
那一声声的“参加特捕”,别提让他有多受用了。
享受完了这特捕身份的快感,云未行却也确实是闲着没事干,他想要去卷案房调查,但一上任就去显得太刻意了,未免打草惊蛇,云未行还是忍了下来,只每天做个闲散人员,在京畿司衙门里来回晃悠,时不时地帮着巡个街,抓个贼什么的,倒是着实清闲了一段时日。
而书房之中,玉井也将这几天监视云未行的报告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凌风澈。
坐在书案前的凌风澈放下手中的卷宗,玉井看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思考了一下,问道:“统领,是否还需要再继续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