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的悲鸣包围着仓库,将时间线拉回当下。海浪拍到岸边,白色的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绣了层银色的边。
仓库里面没有灯火,只有从上面的破窗户流出的月光。月光下,悲鸣在徘徊。
“您这慈悲心来的不是时候,或者您觉得我们需要?”眼前的人是林婉,【狐嫁】的首领,她一双狐狸眼里倒映着昏黄的烛光,红色的双眸像是万人鲜血堆积而成的血玉。
即使有璀璨的灯火在眼里游走,也不难看出这是双“无光”的眼睛。
这双满是挑衅和冷漠的眼里,早就没有所谓的情感。就像她说的,他们不需要。
——但真的是这样吗?神真的不需要情感吗?真的不会被情感摆布吗?
“不......我求你了,首领,放过她......我做不到啊......”红发的女孩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握着刀,跪在“十字架”前,她看着上面绑着的那个人——一个紫发的、大学生模样的女生绑在上面。
“桐江......”林婉无奈的笑了笑,她看着自己的部下——也就是那个红发的,单膝跪在地上并拿走她手上的刀子,用刀尖挑起红发女孩的下颚。
锋利的刀划破了脆弱的皮肤,有鲜血在渗出。
“好吧......”她侧过头,一脸无奈得看着温梦泊——那个被绑着的女孩。“温梦泊,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我的特级好员工给骗走?”
“我怎么知道?”温梦泊抬起头,眼神已经黯淡了。她正要面对死亡,死神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披着那件黑色的袍子,正等待着收割逝者的灵魂。“要动手快点。”
桐江脸色铁青,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她比那个马上就要死了的人还要痛苦,她比那个将死之人先留下了眼泪,她瘫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看见了“无常”,却没看见死亡。
“首领,真的不能放过她吗......我求您了......放过她......”桐江在嘴里念着,声音越来越小。她第一次双手合十地向这个恶魔祈祷——祈祷她能放过温梦泊。
“哎呀,看我心情。您猜——我此刻心情如何?”林婉把刀丢在桐江面前的地上。狡猾的狐狸露出阴险的笑容。她带着玩笑地语气说着,又看了眼温梦泊——呵,一千万美金。(温梦泊的悬赏价格。不是一个人出的,而是很多人给出的价格加起来的。)
谁跟钱过不去?
桐江看着被林婉丢在地上的刀,刚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她现在根本没多想什么。她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光亮。
之后,两声枪响“打穿了”她的心,把她推下万丈深渊,坠入灰暗的裂谷。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身旁上演的是一幕怎样的场景。她见过太多次了,可没有想过,这次死的人是她。
应该是家常便饭了?为什么这一次不忍心看呢?
为什么这一次害怕了呢?
“她是死是活,不是您说了算。况且,我现在心情很差。”林婉收起了枪,俯视着桐江。
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仿佛能瞬间吞噬一个人。
桐江已经收不住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只看见温梦泊胸口一枪,眉心一枪——已经死透了。
桐江蹲在原地,她不敢去看,但又很想去看——那会是她见温梦泊的最后一面了。
“小姐,收尸的事上官会负责。”身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士说道,他大概有一米八几,很绅士也温文儒雅,黑色的马尾被风吹了起来。他漆黑的瞳孔望着林婉。
他是临墨,林婉的执事。
“哦。”林婉回应。声音比较轻。
一阵风袭来,临墨化作乌鸦飞离了这里。几根羽毛散落在空中。
“您呢?”林婉问道,问句中带着早已确定的答案。“好久没回来,我对您又有新的定义了。”
桐江抬头,仰视着这个人:她一头黑发,整个人很高挑,一米七几,身材较好、风姿绰约。黑色的衬衫塞在了黑色的长裙里面,原本白色的领结已经沾上了红色的血迹。她解下原本还是白色的丝带,放在手里,瞬间就好像是被毒液腐蚀一样地消失了。她红色眼睛里透露着寒冷和可怕。一副高傲的脸,孤傲厌世,显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威严。
她的一副面容如果温柔起来就显得闭月羞花,可是那面无表情的冷脸好似白璧无瑕,也如深冬的雪景般静美清冷。
“杀了我......”她颤抖的声音没有丝毫气势。
“您,在请求我?”她笑了起来,是嘲讽的。
林婉哭笑不得地看着桐江,“想死?为了她?”她说着,把枪掏出来抵在桐江的额头上,腰间的白色铃铛发出声响,白色的飘带随风而动。“这兴许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事。”
“我......您杀了我吧,对啊,我这算背叛了您,您杀了我啊!”桐江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出现“恳求”的情愫,她扯着林婉的裙子“请求”她。
林婉“啧”了一声,眼神有些变化——但绝没有怜悯和温和。
但桐江还是没肯松手。
林婉见状,只好冷笑一声,“算了,”她看了看眼前颓废的人,“星河,处理掉。”林婉指了指桐江。思来想去还是补充道:“关起来就行。”
一个女孩从外面探出头来,她的发色很治愈,是淡蓝色的,又有点灰暗的紫色。
她是雾临星河——虽然这只是林婉取的代号,不过星河从一开始就没有实在的名字。
“收到。”星河把手铐戴在了桐江手上,嚼着口中的口香糖。
这个仓库在海的旁边,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海边的钟声萦绕在星光下。
“损失不小......这次损失的可比一千万美金重要多了......”
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月光穿过云层。这个夜晚,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准确的来说,该吹得风还在,该开的花,也还没有凋谢——一切都很一如既往。
“小姐,回家吧。”临墨把车开到了路口,降下车窗。
“谢谢。”林婉拉开后座的门。
夜晚,路灯静静地立在两旁,昏黄的路面,没有多少行人。
“您困了吗?”
“没有。”
“明天有一个会议......”
“我知道。你陪我出席吧。”
“当然没问题,我亲爱的神明大人。”临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婉。
“咦,别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这么奇怪的称呼,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怪肉麻的......不介意我抽烟吧?”
“介意。就算是偶尔一两根,也请别在我的车里。”
林婉失落地收起了烟盒,“哦。”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她的电话来电铃是《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她看了眼来电人,“稀客啊。”她随即接起。
“喂?”
“明天的会议你会参加的吧?”宋知喃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当然。宋先生如果是想看清我的情报......”
宋知喃的异能是可以在看到别人时,知道他的信息。
“不是,我只是来问问。你的信息太含糊了。”他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似乎是不想和林婉多说什么。
“明天出席的还会有哪些?”林婉握着手机,问临墨。
“黑手党、政府的异能部、星陨和狐嫁。”
其他几个从字面意思就能理解,至于星陨。这是一个由林循然领导的组织,属于“正面组织”。人数不是很多,处理各种问题。
林婉在通讯录里找着一个人。拨打了电话。
“晚上好。”
“婉姐啊。几点了?你还没睡吗?”
她打给的是予矜,黑手党首领。
“明天会议您参加?”
“还用说吗?我会带祈七安一起去的。”
“这次,估计是要谈‘恒夜之战’的事情了。您收到‘信’了吗?”
“‘信’?......哦,那个啊,收到了。上面写着‘港口的钟声曾经救济众生,如今回荡在月光之中。我将用明月杀死您。’就这样。你呢?”予矜坐在床沿,看着玻璃外琥珀色的月。
“我也收到了,上面夹着一只白玫瑰。里面写着‘狐狸奔跑在月光下,这是一个永恒的夜。那就伴着海岸边的丧钟声,让白玫瑰染上您的鲜血吧。’简单来说,就是想杀了我么。”
补充一下,林婉的本体是十尾的白色妖狐。
“啊,”予矜思考似的呻吟道,“这样啊,那另外两个也都收到类似的了吧。对了,提到月亮,你那里是不是有个叫‘露娜’的?”
露娜,和林婉一样,她的人类年龄是26岁,实际上已经是44.6亿岁左右了。而婉呢,她的人类年龄是24,不会再变化。她的实际年龄是......几百亿岁了?还是更久?不记得了......记不清了。
说回露娜,她是月神,异能名:月。
“你在怀疑她?”
“绝无此意。但是她最近出现了吗?”
林婉被这么一问,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个么......呵,希望不要如此,我查一下。明天见。”林婉看见远处的房子。
“明天见,早点休息啊,婉姐。”
“晚安。”
临墨停下了车。
她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不会有人来,通往这里的路也设置了异能阻碍——其实就是一个结界,还没有人类见过结界里面的全貌。四周的小房子也是废弃的。这边靠海——一边就是连海的。打开围墙的黑色铁门,是一个花园,精致的洋房在这中央。这个花园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也有一定的异能阻碍。这个时令,周围种着白色的樱花树和榆树开的正旺盛,靠近“围墙”的地方栽种着很多的红色彼岸花,顺带一提,树上还缠绕着蔷薇花以及紫藤花。
这里的摆饰,每件物品都有它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夜幕笼罩在城市的上空,长风划破天空。
群星璀璨之时,月华如水,琥珀色的明月溶入长风。
现在,林婉穿着一件法式的白色荷叶边睡裙躺在飘窗上望着外面的榆树。
桌上有很多照片,有一些已经盖上了。桌前的墙上也订着很多照片和一些组织的信息,都用钉子定在上面。
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进来的是临墨。
“小姐,晚上好。您托我去查的已经好了,露娜这几天外出任务,任务显示已经完成,可是她还没消息。”临墨披着一件黑色风衣。
“知道了......”
“可能真的是那样。”
“为什么是露娜?他们怎么做到的?对了,先别告诉星河,保密。”林婉合上正在看的书,跳下了飘窗,站在临墨面前。
披散着的黑色长发挡住了眼睛,她便随手撸起,“临墨,说实话,我不想参加明天的会议......”
“是因为有他吗?这次罕见的要和他接触了......”
林婉看着临墨。用人类的话来形容,他们是青梅竹马。
“临墨,明天把信带着,另外带上末海(这个省的名字)的地图,我记得影印稿在餐厅右边柜子的第三格......先拿过来给我。枪也带着,两把备用——虽然可能用不上。”林婉看着相框中的那个人,那就是星陨的老大——林循然。
“您这次真的要去吗?”临墨准备出去了,却回过头又问道。
“怎么啦,你这段时间很想我吗?”林婉笑了笑,调侃道。
“到也不是,只是不习惯。”
“嗯,那下次吧。”林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
“没问题。早点休息,晚安。”临墨关上了门。
“你也是。”林婉说道,她知道临墨不会听见。
她看着照片,内心千丝万缕。她正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榆树。
她打开抽屉,拿出手枪,对着照片上的那个人,“砰”的一声打穿了。
破碎的玻璃散落在桌子上,几颗碎片划过林婉的脸颊。她淡定从容的坐在椅子上,转着枪。
雨点从云端坠落而下,携带着云的悲伤和天空的孤寂,滴在了榆树的绿叶上。
摇曳的树影打乱了月光,混淆了清明和星辰。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宋知喃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处,省去了前面的客套话,他喜欢直奔主题。
“有啊,”他打断了宋知喃的话。予矜带着白色的手套和黑色的口罩,并把一个黑色的信封放在桌上,这就是昨天他告诉林婉的信。
他们选在一艘靠岸的游轮上开会,这艘游轮是异能部的。四个不同的组织很少汇聚在一起,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异能部的宋知喃和曲霜序已经到了,黑手党和“星陨”侦探社的林循然、朴绪年、予矜、祈七安也是,几大首领齐聚,只差林婉了。
林婉和予矜属于非法组织,所以他们的身份比较神秘,知道这点的只有几大组织的上层人员。
他们遵守着知而不言的约定。
楼梯通道的那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林婉和予矜一样戴着口罩,身后是临墨。
“抱歉,刚结束一个任务,来晚了。”林婉拉开座位。
宋知喃:“你又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几个?”
“还好了,一共才三个。”
宋知喃的表情像是在说“行吧,你说少就少吧,又要熬夜工作了......”
林循然看着林婉,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异——这个人......是林婉?
眼中的那个人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林循然不敢相信这个满眼利益与狡猾的人是当年那个林婉。样貌的变化并不重要,可此刻那人的心也变了——林循然是这么想的,他有点吃惊,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忍细想。
林婉坐在位子上,她也看了眼林循然,两个人的视线交汇,那双狐狸眼看谁似乎都带着点算计的意味。
但他们没有很久的对视,林循然很快就撇过头去。林婉像看猎物一样,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但也没停留多久。
“你们说到哪了?”林婉问道。
“关于收到的信。”予矜转头并和林婉说道。
“哦。”林婉拿出信封,加上那支花一起放在桌上。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黑色头发在空中飘动。
“我们也有。”林循然说着也拿了出来,“上面写着‘星辰陨落的夜晚,海岸线上升,我将放出白鸽,收取你的性命。’这说不定是某人的鬼把戏。”说着,他看向林婉,眼神冷淡且凶狠。他也许只是想看看林婉的反应。
林婉靠在椅背上,摘下口罩,她似乎不想在自己的身份上做一些伪装——毕竟这一些人都已经知道了,她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斜着眼看着林循然,开玩笑似的朝他吐烟。呛人的烟雾盖在了林循然的脸上。
这确实是一个不礼貌的行为,林婉脸上的笑带着调侃和玩笑。
“你什么意思?”他用手挥开浓烟,不停地咳嗽。
林婉叼着烟,露出笑容,“没什么,只是看见了白痴,觉得晦气。”
“你!千岛婉......”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千岛婉。”她依旧微笑着,上扬的眼角显得狡猾。
“千岛婉”是林婉的另一个名字,但不是真名,至于来源也不过是其他人取的外号。
“你们两个,注意场合。”予矜扶额叹息道,“婉姐,注意场合,你的情绪怎么也这么不稳定?”予矜把手搭在婉的肩膀上,和她说道。
林婉看了眼予矜。“不好意思......”语气还是那么轻浮,像是在表达“对不起,下次还敢”。
予矜:“林循然,婉姐本来就叫林婉,她在其他地方工作的时候,别人给她取了个名字——‘千显’,结果后来有人就误以为这是婉姐的姓氏,传到最后,就传错,成了‘千岛’。”
予矜转头看向林婉,对她说:“这个乌龙的事我替你解释好几遍了。下次自己说。”
“说回来,我们异能部也一样,上面写着‘我踏月而来,让你乘风而去。’相比你们,我们这个比较敷衍......”
就这样,四个信封一起摆在了桌上。
“麻烦你调查的?”予矜看了看林婉。他很在意那个事情的调查结果。
林婉用手夹着烟,缓缓说道:“现在有一个消息,但只是猜测,要听吗?”她看向另外三个人。
“没问题。”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只有林循然抱臂而坐,很显然,他不想搭理林婉。
“我们组织丢了一个人,露娜,我们怀疑有人利用她实施这个计划。”
“抓你们的人?活腻了吧......”宋知喃说道。
予矜:“恒夜之战之后,国外的异能者开始流进国内,说不准是那些人。末海作为首都,人流混杂。”
“你们港口有没有发现什么外来的可疑人员?”宋知喃问予矜。
予矜摇了摇头。
林婉向临墨伸手,轻声和临墨说道,“地图。”
临墨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叠好的稿纸,递给林婉。
“这是末海的地图。手绘的,不要嫌弃。”林婉把地图扔在了宋知喃面前。
“我要这个干什么?”宋知喃疑惑着,没有接过。
“你觉得我给你这个只是因为这件事?”林婉没有回答宋知喃的问题,相反,她回答了一个问句。
林婉这么一说,予矜就知道他们再聊别的事了,于是很知趣儿地走到了围栏边上——远离了这边。朴绪年拍了拍林循然的肩膀,示意他也先离开。
林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两只手夹着,又确认了一遍。随后用一根手指抵着推到宋知喃面前。
林婉:“上次说的那件事能帮忙查找一下吗?”
宋知喃:“你的这双眼睛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别人。”
林婉:“成精的狐狸见少了而已......虽然本来也没多少。宋老大,别岔开话题。”
宋知喃靠在椅背上思索。
林婉:“你们老板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没意见。现在,就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