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一侧翠微跟上。从御花园出来,却没直奔东宫而去,而是来到交泰殿一侧,从怀里掏出一块准备好的帕子,递给翠微,道。
“我算过了,每逢这时,那人总会从这里路过。今天他还会来,你把这帕子给他,让他交给父亲身侧的穆朝小将军。”
翠微犹豫了一下,接过她帕子,见帕子上写了字,问:“郡主口中的那人是谁?还有穆朝小将军又是谁,这帕子为什么交给他?”
若真有事,郡主何不直接与皇后娘娘说?
温宁见她喋喋不休,严肃警告她:“翠微,这事不能让娘娘知道,你得守口如瓶。”
穆朝手里有她的帕子,里面写着她对娘娘的恳求。
娘娘若见了那帕子,岂不又要想起太子妃人选,必又想起姐姐。皇宫并不是个好地方,她来了,不想姐姐也来。
翠微犹豫问:“郡主可能告诉翠微,这帕子是什么用途?”
温宁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想姐姐了。朝里有个李大人是父亲的门生,我认识他,想让你把帕子交给他,让他转交给父亲身侧的穆朝,然后让穆朝交给我堂姐,安清伯府的温芷。”
翠微想了想,笑道:“郡主,您若想她了,只需对皇后娘娘说句话,娘娘下道懿旨,便可将她接来京城,何必七拐八绕的。”
温宁一点她额头:“不许多问。”
她知晓这是最麻烦的办法,谁让她只能待在皇宫哪。
温宁话音落地。
交泰殿白玉道上,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穿着丹红的朝袍,目不斜视打殿前经过。
温宁忙推翠微出去,小声道:“去。”
翠微被她推出,站在原地为难看她。
温宁严肃瞪着她。
翠微只得迈步喊:“可是李大人?”
李时驻足,循声看去。
是个梳单螺鬓的宫女,清丽的模样。
翠微见他模样周正,很是清俊,羞红了脸,小跑上前,双手将帕子递给他:“骄阳郡主让您将这帕子转交给穆朝小将军。”
李时定睛去看那方帕子,见那帕子上有墨痕,不禁想到那年杏花微雨,有个打伞的少女,站在杏花树下,大声喊:“李时,我姐姐的文章比你做得好!”
四年前,他还是状元郎,特去平城拜恩府。
她还小,穿着一身绿衣,面容在雨中很是模糊,唯独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一眼惊鸿。
他自然认得穆朝,若有所感向檐廊一角看去。那姑娘藏在墙角一侧,偏巧露出一角绿色裙摆。
他拿起那方帕子,向墙角拱手一拜:“李时得令。”
温宁悄悄探出头,见他躬着身,想着也无外人,大方走了出来,来到他身前,打量他。
李时低着头,只见一双银线嵌珠的绣花鞋,忙移开了眼。
温宁道:“李时,我看过你文章,没姐姐做得好。”
表哥说过,明年有恩科,可惜姐姐远在平城,若来京城参加恩科,也能做成他这样的状元。
李时不敢驳,道:“臣惭愧。”
他听过,安清伯府的千金小姐温芷才貌罕有,写得一手好文章。
温宁小声问:“李时你娶亲了吗?”
李时愧红了脸:“郡主,臣心无杂念。”
温宁训道:“胡说!你能上太和殿,穿着红衣,向你介绍姻缘的大有人在。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定向父亲告你状言你说谎。”
李时慌乱后退一步,又不敢抬头,忙道:“郡主殿下,臣句句是真。”
温宁见他慌乱,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我问你,你可想成家?”
交泰殿一侧,姒婴迈步而来,听到这声音,停了脚步,眯眼看着白玉道的两人。
李时二十有六,十年寒窗做了状元郎,又是平王千岁的门生,入朝后平步青云,已是四品。古人说成家立业,他功名在身,可上太和殿,自也不缺同僚介绍姻缘。
李时红着脸问:“郡主此话何意?”
非他多想,他寒门出身孑然一身,她却是郡主殿下。她父是他敬重如山的恩府,他甚至比她大了十一岁。
她才有帕子给穆朝,又问他这话……
温宁哪里管他心底胡思乱想了什么,小声道:“你不用管我何意,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成家,有桩好姻缘?”
姒婴笑了。
昨夜她才声声喊他殿下,说着补偿的话,险要害死他。不过一日,又拦下自己父亲的门生,问这样的话。
李时震惊之下,不顾尊卑之礼,抬起头,却一眼看到了身着丹青官袍的人。
那人站在描翠檐廊下,一身清冷清贵,深邃的眸子重墨黑暗,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明明,他不过从五品官位,自带上位者的威寒,望之一眼,令人窒息、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