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鬼里一股很淡的清香飘过,是栀子花,迟离丢下阮游宁带着云涵便跑了。
是的,阮游宁亲眼目睹迟离抛下他跑了!
阮游宁不信迟离打不过祁天,恍然中他目光瞟到方才迟离离开的方向,正赫然出现了位极其熟悉的人,那人微眯金瞳望着阮游宁,是不屑的挑衅。
迟离一路将人带到不知哪个旮旯才放下,他顺着树干坐了下来,将身旁的位置垫了帕子,往上面拍了拍,示意让云涵坐。
云涵手上有些湿润,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满手都是血,是方才迟离抱起自己时胡乱抓住了他的臂膀,那处正好是被祁天砍伤的地方。
荒郊野岭除了野树还有不停叫唤的虫子,云涵的嗓子有些疼,四处黑漆漆,看不清任何东西,若不是自己的这双眼睛天生会看见黑不见底的路,他怕都不能看见迟离被沁红的整条手臂,伤口深可见骨。
云涵将可燃的木块堆积,他让迟离用萤流旋上的法力点燃,一眨眼功夫就有了光明,云涵脱下自己身上穿的外衣,迟离不知为何别过脸结巴道:“你……你干什么?”
紧接着迟离就听到“哗啦”一声,布条撕碎的声响是这寂静的地唯一可以听到的了,他转过头看见云涵已经将完整的外衣一半撕成了条。
迟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云涵靠近他蹲下身,这是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候,手臂上一阵刺痛,他微微抖了一下。
云涵手上动作轻了些,身上没药只能简单处理止住血,缠上一圈圈略宽的布条子打了个活结,他用迟离给他的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血,一时被上面的绣的物事给吸引了注意力。
云涵盯着手帕上面的羽翎,好半天才问他:“怎么受的伤?”
迟离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遮掩道:“救人。”
救人,就这么简短的两个字像是把利刃插进了他心上,云涵将手帕放下,叹气声像是这场安静无声中的奏乐,他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总之,很奇怪。
“迟离。”
迟离心底一颤,他偏过头看着身旁的人靠坐在树干上,目光很平静的望着前方黑不见底的路。
云涵说:“你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偿还不起。”
迟离有些着急:“我不需要你还什么。”
沉默良久,不知道云涵在想些什么,又怕他会有沉重的负担,斟酌许多话到嘴边也就只有一句:“我只想你好好的。”
若说陵光神君不想恢复神力,那他就带着彼岸花远离炼狱,只要这人能好好的,他做什么都愿意。
云涵缓缓说着:“你是天庭的神君。”
“我知道的,”迟离顾不上自己的伤,他急促要解释:“我没有耽误界下祈愿。”
他没有问迟离是从什么时候认出他的,那些都不重要,所有的怪异之感仿若都没有出口,他一直怀疑的,不可置信的,全都涌了出来。
当年说会永远待在他身边的人是因为执念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一直守着陵光殿。
云涵并非是傻的,陵光殿里不住人却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有人常常清扫,在这天庭恨他的神官几乎全都是,又哪会有谁替他打理殿内。
像是从前不解萤流旋为什么会一直被迟离带在身上,满主院的茶,保管很好的软剑,为什么会在陵光殿撞见他,为什么迟离会生气自己带走陵光殿的法宝。
菀菀类卿,他想错了。
云涵以为迟离待他态度上发生了变化是在遇到异兽凤凰那日,迟离看见了他的金瞳,他以为迟离在自己身上寻找着谁的影子,最初他觉得是焉时弃,可后来想一想,这三界上下最先出现金瞳的人是谁,一切都明了了。
“我会还你的。”云涵将手帕放在泥地上,虽说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还清迟离给他的这片护心鳞,但他想以后会有的,一定还有什么是比护心鳞更为稀有的。
面对这话迟离心里五谷杂陈很不是滋味,他见着云涵起身要走,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像是可怜的小狗正泪眼汪汪望着自己的主人那般,乞怜道:“我需要你,别走,好吗?”
“我知道你厌恶神州,他们那般对你我也想过杀了他们,可我曾答应过你不会弑神,不想让你失望……”
若是叫旁的人来看,一定会觉得迟离被鬼附身了,他所说的话一点点击溃着自己,云涵背对着他,不曾回头,哑声道:“我曾经无心无情怎么可能会厌恶他们。”
“无心无情”四字比这世间最尖锐的武器更令迟离崩溃,他摇了摇头,死死拽着云涵,道:“不是这样的,你是天庭最有情义的神官,人间的灾难不是你造成的,是他们错了,是他们的错。”
云涵不知觉眼眶有些发酸,他们都说是他的错,他全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