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灵正欲开口问他发现了什么,刹那间,锦百通身灵力暴涨,流动时噼啪作响,他抬头看了看月,嘴里胡乱地说着话。
恕灵紧握佩剑,上前几步想要查看锦百的情况。
不成想,只一个转眼,锦百便蹿到了百米开外,如脱缰野马般向山村另一头跑去,惊起数只枝头休憩的鸟雀。
愣神片刻,恕灵终于反应过来锦百这是辛咒发作了,连忙抬脚去追他。
锦百平日里安静纤弱,看上去总是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模样。恕灵从没想到他辛咒发作时能跑这么快,一面追,一面在心中暗暗佩服亦守。
好不容易追上锦百,恕灵将人箍住,抬手将欲捏晕他。锦百挣扎不已,动作间一拳打在恕灵下巴上。
就在恕灵卸力的瞬间,锦百瞬间从他怀中溜了出去,蹿到一户人家门前,砰砰拍门,嘴里还喊着:“山中妖邪作乱,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旁边的几户人家还没歇息,听到动静纷纷推门出来查看。
一人纳闷道:“这小伙子怎么大半夜来敲小双家的门啊?”
另一个女子闻言,怒道:“还能为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看这小子没安好心!”
说着,她捞起衣袖,怒冲冲地向着锦百走去。女子常年劳作,力气很大,几步上前将不设防的锦百推了开来,撞在旁边的墙上。
锦百懵了一瞬,浑不在意地整理好动作间被扯乱的衣裳,立马又上前去拍门,“开门啊——”
女子脸都快让他气绿了,指着锦百大骂:“好你个登徒子!”
男子们终于反应过来,一团涌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制住锦百,叫他不能在拍门。
恕灵到时,正好看到锦百被几人抓住,还不老实地冲那道紧闭的大门喊着“前辈救我”。
其余几个女子则站在旁边,义愤填膺地痛骂锦百,说他长着一副好皮囊,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的货色,竟半夜来拍寡妇家的门。
恕灵顿时脸有点木,快步上前去,将锦百从那几人手下解救出来。
他拉着锦百往外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兄弟,他脑子不好,今日又喝了许多酒才做出这等荒唐事,绝非有意打扰。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恕灵一面说着,一面从钱袋子里倒出些银子,分发给众人,作为赔礼。
有人信了他的话,连忙拒绝了银子,只道:“那你下次可要看好你家兄弟,别到时候被人打了。”
不信的几人窃窃私语,有人嗤道:“醉汉哪能这般腿脚利索,千里迢迢从村头摸到村尾骚扰寡妇?”
更有人冷笑:“说是兄弟,可眉眼没半分相似,保不齐是俩浪荡子串通好的勾当。”
恕灵飞快捏晕还在自己怀中挣扎的锦百,将人扛在肩上,连连向围观的山民道着不是,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
走出一段路,想起自己寻常布衣底下还有层玄铁制成的铠甲,许会硌得锦百不舒服,恕灵停下脚步,将人从肩头上放下来。
而后,他便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锦百站在了原地。
平日如雪松般削瘦挺拔的人,昏迷后松懈下来,连带着呼吸都轻得快让人感受不到。莫名的,恕灵想起从前景旧养的那只猫,皮毛雪白、柔软脆弱,摸起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恕灵托着锦百,不敢用力,总觉得稍微收紧手臂,他便会如新雪般消散。
这般托着抱着,提心吊胆一路,终于是将锦百带了回去。
跨进家门,恕灵方才松了口气,见那半道加入的老道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心中一紧,莫名开口解释道:“他旧疾发作——”
说到一半,恕灵顿住,忽然想起自己并无义务向他说明情况,转身抱着人往萧母给他们收拾出来的屋子走,将锦百小心地放到榻上。
老道士端了热水进来,浸湿手中的帕子后,为锦百擦去脸庞上沾染的灰尘。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珍之重之,活像是在对待珍藏的宝物。
擦完脸,他又握住锦百的手,仔细检查起来。发现他手掌里有些轻微的擦伤,老道士面色一凝,从袖袋中掏出一小盒药膏,细细给锦百涂上。
恕灵站在一旁,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他看看坐在床边看着锦百的老道士,心中生起一股怪异,上前道:“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不必了。”老道士头也没回,轻轻解开锦百束起的发,将发带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今日奔波不停,想来小兄弟你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位小友我来照顾就好。”
暮昼嘶了声,正欲说自己不用休息。见这老道士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这边,想了想,走到一旁的小榻前,坐下,抱臂盯着老道士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近来太累,坐着坐着,恕灵忽然有些犯困。
霎时,恕灵只觉得眼皮如坠千钧,他竭力睁眼,却似乎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见那老道人伸手摸了摸锦百的脸,动作间流露出万分眷恋。
恕灵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怒声道:“你别碰他!”
他跳起来,冲到老道士跟前,发现人家只是在给锦百掖被子后,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小兄弟是被魇住了吗?”老道士看着他,神情有些疑惑。
恕灵无言,只能为难地点点头。
老道士什么也没说,随便看了恕灵两眼,重新将视线放在锦百身上。
两人相对无言,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