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内,慧心推开房门,走到屋内。
“孙二爷进京了,褪了官帽官袍跪在了宫门外。随后进殿上交了太尉与安王勾结的信件,太后娘娘看了信气急攻心晕倒了,孙二爷也被押入了稽查司。刑部留在太尉府查案的人也撤回去了。”
慧心恭敬垂首,榻上的人漫不经心翻了一页纸。
“知道了,下去吧。”
房门被阖上后,榻上的人从书中抬起眸。
她都做好打算,安排好了所有事。孙二爷进京后,交了太尉府和安王勾结的书信,就没人会在乎太尉府被烧的真相,在百姓和百官眼中,太尉府的人只会是死有余辜。毕竟死了不究罪,活着说不定还要灭九族。现在,只怕不少人还得感恩戴德,庆幸太尉府的人死了,否则,都得受牵连。
可偏偏,他那么敏锐,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动了登月楼,甚至不与她通气商议。这几日,任兰嘉的怒气早就消了,她现在很冷静,冷静到了她看清楚了她与他之间的问题。
这一年多,她与他之间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看似美好却极其易碎的梦。瞧瞧,她不过露了她恶劣脾性的冰山一角,他就无法接受,勃然离府。若他得知她真实面目,他又待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像父亲一样,包容母亲的所有。父亲甚至爱母亲爱到可以抛下她这个女儿毅然赴死。
她本以为,他就算不爱她也离不开她了。可如今看来,他可以的。她只要露出他不喜欢的一面,他就会决然转身离开的,甚至都不会犹豫一瞬,不要她也就罢了。这几日看来,他连让哥儿都不在乎了。
日日在宫中陪着他的阿姐,他的外甥。而他的亲生儿子却丢在一旁。他的眼里,始终只有他的阿姐,他的好外甥,还有朝堂。她们母子俩呢,对他而言算什么?
而她,在复仇的时候,还为他所想。灭了太尉府的同时还想着借着太尉府的事给他创造一个好时机。
任兰嘉想到出嫁前她祖父和她说的话。
“他性情冷硬,只怕日后你们有争执他也不会相让,他一心朝政只怕没有多少时间伴你左右。”
她的祖父真不愧是三朝元老,看人,他没有看错。
慧心进门,观海就候在院外。
慧心出来,他迎上前。
“怎么样,郡主如何?”
慧心:“一切如常。好的不能再好了。”
观海的脸色也有了几分怪异,他太了解任兰嘉了。
一切如常说明她全然不在意了。若在意,便会像之前在庄子上一般,郁郁寡欢,用安神丸麻痹自己。而这不在意了才是最可怕的。
之前压制住了任兰嘉内心情绪的,除了多年远离喧嚣安居寺庙诵经祈福的日子外,另一个原因便是陈朝。自叛乱那夜,陈朝从叛军手中救下了任兰嘉,她就想到他。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是因为陈朝是明丰帝的亲舅舅,她的母亲在她和明丰帝之间选择了明丰帝,那她也要抢走对于明丰帝而言最重要的人。陈朝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所以,她不仅想得到陈朝,还想霸占他,可陈朝,又岂是眼里只有情爱,容得人霸占的人。
任兰嘉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为了得到陈朝,她可以压抑心绪,装出良善模样。但一旦她不想装了,也是她显露真正模样的时候。
那天慧心虽然传话了,但是内心还是期望王爷可以强行进院,哄上两句,哪怕只是一句,今日的境况都会截然不同。结果他转身就走,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转身会带来什么。
慧心还想起一事:“这几日,王妃问起了益州的事。”
观海瞳孔一震:“你的意思是郡主想去益州。”
慧心点头:“极有可能。”
陈朝还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生了什么样的心思,他的心思都在孙太尉和安王勾结一事上。
他手上拿着那一叠孙二爷交上来的孙太尉和安王之间的书信。上面有孙太尉的印也有安王的印。照他往常的性子,不管真假,都应该直接下旨定了孙太尉的罪。可如今,他看着这一叠信纸,总觉得背后有人有推动这一切。
烧了太尉府的真凶未找到,但许多人已经觉着不重要了,还有人一改口风,说也许就是安王派人做的。
陈朝垂眸思索着,内侍进门送进来了一封信。
陈朝接过信展开,是他的侍卫送来的。
信上说幽冥楼杀手已寻到,抓捕中幽冥楼的杀手吞毒身亡,问话问不了,但在身上搜出了追杀太尉府二房的令。
那道令就附在信纸后。陈朝展开,确实是追杀太尉府二房的令。所以太尉府失火真是幽冥楼所为。
事情渐渐明朗,陈朝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所以,他抓的登月楼一行人真是清白的。他如果没有抓走登月楼的人,那登月楼那日是不是就不会失火。她也不会与他置气,如今他们之间依旧能如往日一般。
带着心事的陈朝出宫去了一趟稽查司。
孙二爷似乎早就等着他来,见到他很淡定也很坦然,还没等他问,就道:
“我知道王爷此行为何?父亲和兄长所为,我一直知道,但是一边是正道,一边是血族亲人。我无法抉择,只能选择逃避。但在得知京中有多少人因那场叛乱而死后,我便无法安眠。但我既没有决心赴死,也无法在父兄活着的时候大义灭亲,使得他们命丧我手。我只能在他们死后,给自己一个心安,也想借此给子女搏一条生路。王爷,我可以死,但只求留我妻儿一命,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陈朝:“那些信件你从何而来?”
孙二爷:“我离京之时带走的。皇家尚能为权位手足相残,焉知世家不会。我带走那些书信,只为妻儿。”
陈朝沉默了,他也明白了,那些信,孙二爷是留着当把柄威胁兄长的。否则,他知道这么多,孙太尉可能会因为父子之情不动他,但他的兄长孙尚书就不一定了。
皇权,权势就是这么一点点磨灭了人的人性。
再踏出稽查司,陈朝只觉着疲惫。
远处,一个稚童被行人撞倒,看着那个稚童,陈朝想起了让哥儿。他都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只怕如今又要认不得他了。陈朝走过去扶起稚童,稚童站稳后对他说了句谢谢。陈朝摸了摸稚童的头,想叮嘱他走路小心些,稚童却往他手心塞了一团纸团。随后一溜烟跑了。
陈朝难得的温和立马敛起,身侧的侍卫也身型紧绷,还有一个侍卫追着稚童就去了。
陈朝展开纸团。
【若想查明散扬太尉府谋逆流言的背后之人,查京中善堂】